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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瓒暗叹科场风气不堪,如今连这么一个小学生就知道揣摩考官的喜好了。不过他跟张同知也都是揣摩过来的,这种损人损己的话就不要说出口了。
他沉默不语,崔燮就又接着背完了那一正一反、一明一暗的四扇八股比偶,最后则是以一句“盖岁时之出无不为民如此,此所谓君乐民而民亦乐其君者乎”的称颂为大结。
虽然加意雕琢过词句,处处用典,但因文中多有实意,文章倒也不显得浮华俗艳。只是这种为了迎合考官而抛弃自己风格的态度不可取,得趁他长歪之前扳回来!
刘瓒点评道:“你做古文更生动,时文略显拘束了。这府试也罢了,往后乡试、会试的考官都是临考前才指定的,那几天工夫还不够你读完考官的文章的,又如何依其喜好修改文法?索性以后就依你的习惯写,你那文章法度皆在,气脉贯通,虽然文句质朴了些,但也算得上古朴洁净,会读文章的人自然懂得赏识。”
崔燮挺直腰背,低头受教,又背了那篇《穆穆文王,彤弓弨兮》,破为“圣人之止至善,故能操礼乐征伐。”
这一篇也写得中规中矩,谨守绳墨,但立意高远,洁净雅正,也是篇不错的文章。刘御史之前该劝诫的也劝了,到这里就不再挑他的毛病,只点评了几句好处,捡着一些典故讲给谢千户。
第二场的论只是小论,取士时也不太看重这题,只要写得流畅,有自己的心思,用典无误就够了。刘御史也不在这上耽搁时间,而是催着崔燮背出自己最后那篇策问。
这场策问考的正是救灾。
正月初的京师大地震,永平府境内诸县多多少少都有些灾情。知府王问就知道这回府试中有不少学童受了震灾影响,考前复习条件不好,故而在这策问这一道放了水,考生只要稍稍留心一下本县情况,文章中就有物可写。
崔燮是在迁安县亲身参与过救灾的,就不只写了自己从后世看来的,更是依着戚县令的行事,写了如何上书朝廷请求赈灾银子,请求开仓放粮;本县又如何组织里甲百姓救治伤者,推倒危房;向大户筹募善款,发放粟粥、棉衣;施医舍药,防止疫病;让无家可归者暂住到养济院和观宇等地……
还有大灾度过后的重建工作:以工代赈,重修倒塌房屋、道路;县里出面将粮种和农具借贷给百姓,以免耽误春耕;当地牧首上书请求朝廷优免新年的力役与夏税秋粮、马草俵马等输贡,与民休息。
这篇写得比之前治水那篇更详实,句子也经过反复雕琢,一气呵成。
刘御史这回沉默地听完了全篇,点评的时候声音也有些发沉:“京城与永平、宣大一线都受了震灾,这文章你事先肯定是有准备的。”
崔燮身形挺得笔直,沉稳地答道:“是,今年有这样的大震灾,学生以为必定会考到,所以事先便自己拟题做了几篇。”
刘瓒点了点头:“这一篇比那篇水利的策问更好。是言之有物,朝廷可用的对策。我原先疑心那篇策问是迁安县预先透了题目,叫你找人做的,如今看了你府试的...文章,倒不用疑心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崔燮面前,按着他的肩膀说:“这篇策问与你的经义是一般的笔法,若是找人代拟,也拟不肖这个口气。若是那场透了题,也不会反而不如这篇周密。是我错疑你了。”
崔燮想站起来,刘御史的手按得倒还真挺用力的,非要拦着他不可。
他试了几回起不来,索性坦然坐着,拱手答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学生刚到迁安时,连篇文章也作不出来,这是谢大人也知道的事,如今竟就考进了府试,学生自己都疑心那成绩来得不够实在。”
刘瓒脸上这才挂了几分笑意,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说:“哪里有什么不实在的,你就该这个成绩!慢说一个府试,戴兄来此主持院试时,若不取你做生员,我回京都是要跟他要个说法的!”
崔燮的心踏踏实实地搁回了心里,笑容忍不住地透到面上,垂首答道:“多谢大人赏誉,学生回去也会安心读书,争取早日有报效朝廷之力。”
神童啊!神童!
戚县令说得不错,他这天资真是难得。可惜他早年怎么耽搁了学问呢,不然以这样才读一年书就足以高高地取中生员的才力,要是在家就能安心读书,岂不也是个李东阳那样名闻天下的神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篇文章究竟哪里好,但他一定是好,就是好,因为它的作者是崇祯年间的状元刘子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