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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们在那乱世依旧游历四方,增加见闻,所以,如今太平年岁,沙夫子门下自然偶尔会派出一个先生领着几个弟子去附近书院拜访一下——当然,这附近指的是本地之外的附近,绝不会包括子衿书院。巧得很,州郡定保城的鱼沼书院就是这第一站,而熊弼远正好幼年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凭着这个借口加上和先生的私人关系,他一个刚进书院的学子,就这样混入了人才济济的游学队伍中。
有巧的事,自然也有不巧的事。燕止郡一个什么青松观的人也跑来了定保城,领头的是他们观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这老家伙不去好好和自己的同门讨论“道可道,非常道”,却跑到鱼沼书院和自己先生之类的前辈探讨儒学和文章,于是,本来是两个书院的学术探讨,就成了几位长辈的理论交锋。
长辈们言辞交锋,前辈们则大有裨益,晚辈们就辛辛苦苦了。劈菜打水做饭之类的事情,都是最年轻的几个人来做,而很不幸,熊弼远是晚辈里的晚辈,处在阶级最底层。
“唉,说好的游学,我却天天刷锅。”熊弼远气愤又无奈。
“知足吧,当年张先生跟着他老师,晚上还要端屎倒尿,你这只是个烧火做饭外带刷锅而已。再说了,长幼有序,上下尊卑,你难道想让先生来刷锅?”年轻的师兄喝着茶水说道。
“不是,主要是我之前没干过,在学生也有仆人帮忙;运气好,还能占狄仁英师兄和高克明的便宜,又有无双师兄的照拂。真的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啊。”熊弼远放下刷子说。
“这也是游学的目的之一,能读得起书的,大多都是富家子弟,没有多少真正吃过苦。比如你,即使在书院借宿,也还有贴身仆人。不知稼墙之艰难,自然也就不会修养性情,体恤百姓。为了不使学子只会夸夸其谈,在这人世间走一遭还是很有必要的。”
“师兄说的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说我这伺候人,就说这几日在定保的见闻,也让我有所感慨。”熊弼远擦了擦手,低头说,“我印象中的定保和现在的定保样子虽然没多少变化,可是这风土人情却感觉变了好多。”
“比如?”年轻的师兄扭头问道。
“就我和书院那几个闲聊,他们说,现在州郡官场风气不好,有点官官相护的味道。而且众人喜欢谈利而不喜欢说义,感觉浮躁了很多。”
“一帮毛孩子还真敢说啊。”年轻的师兄笑了,边收拾手边的东西边说,“你们还是多聊聊学问上的事,清流浊流,君子小人的事情你们还是别掺和。”
“可是师兄你们不是探讨的很热烈吗?”熊弼远疑惑道。
这熊孩子,年轻的师兄斜着乜了熊弼远一眼。讨论这些的师兄们都是什么人啊,是准备考试做官的人,是准备进入政坛,确定屁股要往哪边坐做的人。他们的讨论除了年轻人那股激浊扬清,荡涤世间的热情,还有造势扬名的小心思啊。你个小屁孩还打算私底下学?
“师兄们经历见识比你不知道多多少,他们成熟稳重,自然可以,而你还太过稚嫩。就好比你是春天的数目。而师兄们都已经是长夏的数目了,你看着他们结果,你也想,可你现在要做的是开花。明白吗?学问是一切的根本,连开花都没有,是不可能结果的。做人做事,不能急于求成啊。”师兄谆谆教诲。
“师兄说的是。”熊弼远羞愧地低下了头。
“别的不说,你经历了这每日柴米油盐的磨炼,就知道老百姓不容易了,所以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你先沉下心,做好当前的每一件事,有了感悟,这就是开花。有了花,再去思索和探讨,自然就到结果的时候了。”师兄继续一副长者模样,循循善诱道。
熊弼远听到这里不禁肃然起敬,加快了洗碗的速度。
师兄看到后欣赏地点了点头,递来了赞许的目光——果然听话的人永远比独立思考的人可爱多了。
遥远的万里之外,高颧骨深眼窝的汉子也很开心,这帮人很听话嘛,看来这个村落的人已经完全归顺了。只要自己跟紧八里罕将军,多收服几个这样的地方,立下功劳,想来国王也一定会嘉奖自己的,这片瀚海很大,那些姚人、精绝人、羌人的城镇还有很多,自己成为将军的日子说不定也会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