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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话说宝钗托药探望之后,荣国府花园子里就开始漫说这金玉良缘,都说宝姑娘金璎珞上的字是高僧相赠,与宝二爷玉上的话是一对呢,有那爱嚼舌跟的人上赶着讨好宝钗和薛姨妈,就舌灿莲花,把阖府里的姑娘小姐都抬出来与宝姑娘比一比,再没有比宝姑娘更知礼端庄的了;又有说“天下之物,独金子最金贵,高僧送宝姑娘的字必须錾在金器上,可见宝姑娘是有大福的”云云。
史墨偶尔听闻,都要笑上一笑。
贾环不待见薛宝钗,因问,“你笑什么?”
史墨乃回头向他笑道:“天下之物,金子是贵,但绝不矜贵,也不庄重,是也不是?”
他在保古斋说话并不避人,故而一屋子侍候的丫鬟婆子如珊瑚等人都掩嘴而笑。
当日史墨说这话也只是调侃一下,只想不到没几天时间儿这嘴巴子就打回了他自个儿脸上。
“姐姐来了?”
“是,大爷,现在正在宝二爷处呢。”
史墨皱一皱眉头,问:“宝玉病着,老太太还想着往史侯府接了姐姐过来?”
落霞矮身为他悬赏竹报平安的荷包,回道:“是呢,这可奇怪,大姑娘年前小住才过去多久,每回去接都是宝二爷提起像老太太提起,如今他在床上躺着,又镇日有宝姑娘陪伴着,何曾能想起大姑娘来,现下怎么就巴巴接来了?”
史墨眉头都拧到一块去,脑海中飞快思量。
却说湘云在绛云轩看宝玉脸上结的血痂,含泪问他:“怎么就打到这般地步?”
宝玉的伤好药好汤补着,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因笑劝她:“已是大好了,并不觉疼痛,我这样儿,原不过你袭人姐姐小心,早可以起身了。”
于是当史墨和贾环进去时,看到就是史湘云一脸悲怜的坐在床沿上,明丽的脸上泪盈盈的,而半躺在榻上的宝玉却是眼睛弯亮,嘴角带笑,以及说出那句他刚好听见的“袭人姐姐。”
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看着那两人情切切意绵绵的模样,史墨只觉的胃疼。
宝玉一见史墨和贾环,眼睛一亮,忙忙叫袭人招呼上茶。
“宝二哥,可好些了?”身后老嬷嬷把手里托着的两部新书递与袭人,史墨笑道:“思量着宝二哥养病枯燥,前日上街时和环儿寻了两部新书给你解闷儿。”
宝玉听得这话与往常大有不同,说不来的随意,显得十分亲切稠密,不觉心中大畅,他本就欢喜史墨相貌,曾说那才是“王孙公子的形容”,只史墨素日爱与环儿一起,并不大搭理他,宝玉还曾引以为憾,被贤袭人好一顿劝说才罢了。
史墨又道:“好一段日子不见姐姐了,家中叔婶可好?”又特特问袭人好。
唬的袭人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史墨并不理睬,贾环又厮见过,说了一会子闲话,史墨因问:“宝姑娘怎么没来?”说着史墨眼睛去瞧湘云,嘴里却打趣道:“宝姑娘是最有心的,前儿还听见二太太夸赞她呢,说多亏了姑娘,宝二哥的伤才好的这般快。”
袭人亲自捧着新茶进来,听闻,笑道:“谁说不是呢?多亏她想的周到,我们这些丫头看着学着,拍马也及不上。”
湘云见就连二太太、袭人都赞宝钗,想着心内之事,脸色登时就不大好,但随即就爽笑道:“我见过那样多人,再没有比过宝姐姐的!”
史墨把这些都瞧在眼里,又瞟见她宫绦上系的流光溢彩的金麒麟,心下一沉,又应付几句,便拉着贾环去了。
路上,贾环道:“你黑着脸作什么,我瞧着你姐姐待你也算亲近,哪里不顺心了?”
史墨敲了小孩一脑蹦儿,道:“你就没看出来?……只怕上房里那位接她来却是要和荣禧堂打擂台呢,我那姐姐,说聪明也聪明,说拎不清也糊涂,巴巴掺和进来让人当枪使!”
贾环眼珠子一转,“你是说,那个‘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金玉缘之说?”
史墨冷冷一笑,看着上房方向的眼中满是阴霾,冷道:“可不是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没甚心思,哪里就能想起我姐姐来呢?”
贾母对薛宝钗,虽面上常夸赞她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可那也只是面子事儿了,落到实处的没有一样儿,看上院的诸如鸳鸯、琥珀等有头脸的大丫鬟,待宝钗远不如黛玉恭敬郑重就能看的出来。
这回借着宝玉受伤的由头,王夫人竟然联合薛姨妈演出了“金玉良缘”这一出儿,闹的阖府俱知,贾母怎么会乐意?她先前把黛玉和宝玉都养在她院里,本来打得就是让两个玉儿结亲的主意,宝玉是从她跟前长大的,黛玉又是亲外孙女,这两个结了亲她这个贾府的老太君日后才当的更稳当!
只不过林如海忽然改变了态度,几乎月月都派家人往京城来送信探望黛玉,又隐晦提及“男女七岁不同席”使她不得不让黛玉分出去单住,又有新入府的教习嬷嬷阻拦着,两个孩子日日变得竟生分起来,生生打破了她的算盘,这叫她怎么能甘心?
贾母斜倚在贵妃榻上,背后垫着金丝绣百蝶穿花的倚枕,半阖着眼,神思不明,半晌,吩咐鸳鸯道:“去东厢叫云儿来陪我闲话。把她们都带下去,今日屋里憋闷的很,人多头疼。”
金鸳鸯忙应是,挥手把屋内时候的丫鬟、媳妇子都撵出去,她坠在最后,轻轻给闭上了房门。
人都下去了,贾母睁开眼,念了一声佛,摸着手上的祖母绿戒子冷笑,正房想的好念头!琏儿已经娶了王家的女儿,她偏爱宝玉,怕琏儿挡了宝玉的道儿,又思量着王子腾有几分本事,才没拦着。这会子竟然又想着把王家的外甥女塞给宝玉?!真当她死了不成?——想把这后院变成她王家的天下,还得看她乐意不乐意呢!
‘二太太心大了呀,’贾母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思量着还得提拔提拔老大屋里的邢氏才好,也借机敲打敲打王氏。
想起邢夫人,贾母用手指头按按额角,那真是个蠢的,爱掐尖却没手段,每回算计二房都被王夫人弄得好没脸子,偏行事又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让她想用邢氏分去王氏的权都不能。贾母想着,就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在老大嫡妻张氏过世后,为了弹压大房给他续了这一门小门户的女儿,只是她最喜小儿子,当时王氏又是一副低眉顺眼最恭敬不过的样子,她才想抬扶起王氏来,省的再跟大房张氏在时一样,阖府的权柄都被攥在别人手里,让她这个老祖宗不得自在。
叹了口气,贾母悔不该信了当年王氏顺从的模样,真把大房踩到泥里去,这时候但凡有大房跟王氏打擂台,她这个老太君就能超然物外,高高在上,阖府的大小事由也还是她一人说了算。
贾母的万般思量自不必多说,那一面史墨回去保古斋,便立刻命珊瑚去请湘云的乳母周妈妈来。
邬婆子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安慰道:“大爷不必太担忧,这周妈妈虽是戚氏派去大姑娘身边的,可打小奶了姑娘,又照料了这么些年,总有情分在,倒有八九分真心为大姑娘。杨妈妈当日也这样说呢。”
邬婆子提起杨氏来,果见史墨的神情柔和许多,史墨笑道:“若是奶娘也这样说,那我就能松一口气了,只盼着姐姐能听进去周妈妈的劝才好。”
不一时,周妈妈进来,笑着问史墨好,口说:“大爷,好一段日子不见了,可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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