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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其实没什么好玩的，我们下午钓鱼去吧，这个我真的会！我还钓到过龙虾……不过真的很少就是了，家户养殖的漏网之虾。野生螃蟹很多的，可以试试运气。还有还有……”
楼知秋一副生活小当家的姿态兴高采烈地跟庭雨疏描绘着。
这感觉很神奇，其实他说的也确实不好玩，但庭雨疏想到是他和楼知秋一起做，便觉得心里充满期待，漫长的一天瞬间变得充实饱满。
这清凉地界，周围除了风动树摇，叶子摇摆的沙沙声，间杂着音乐的鸟虫鸣叫，身心恍若与自然融合在一起，确实给人返璞归真的感受。
庭雨疏听着楼知秋漫无目的、絮絮叨叨的话，感受着树叶间穿来湿润的凉风，几个钟头前他还在烦恼的事情，一瞬间远得像是上辈子那般模糊了。
路过竹林的凉亭时，须得过一排石头桥，虽说是桥，其实也只是几块颜色各异、表面光滑的石块零散地镇在水里。
“你过得了么？要不要我牵你。”水看起来有些湍急，白花花的浪打在石头上，卷上了石面润湿，要是踩得不稳，很容易摔到水里。
楼知秋总是觉得庭雨疏需要照顾，尽管他从来不觉得庭雨疏弱于他，仅仅因为，只要看到庭雨疏，就忍不住想保护他、爱护他。
庭雨疏说出“能”之前，改口道：“不能。”
楼知秋于是先踏过一个石头，回身伸手接庭雨疏。
如此几次，他把庭雨疏送过去，自己也踏上了对岸。
“以前水没这么高，还是做个……竹桥好，”他往两边的竹林一看，“这片竹子正好可以就地取材。”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气息沉稳、略带笑意：“竹桥是桥，石桥也是桥，有桥为何不用，却要夺他者自在？竹能纳浊吐新，荫蔽行人，施主岂非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楼知秋转过身，见一褐袍僧人从桥那边走过来，回应道：“竹桥是桥，石桥也是桥，竹桥不愿不自在，石桥难道就愿意么？”
“那是岩石的修行。”
楼知秋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它愿意修行，难道你问过？世上石头那么多，总有一个石头想当没人搭理的无用之物吧。”
僧人人到中年，身姿却稳重矫健，过了桥，双手合十向楼知秋示意，又对庭雨疏行礼，方转过头对楼知秋说道，“少爷还是那么伶牙俐齿。”
僧人慈眉善目，脸上有着谦逊平和的笑意，楼知秋对庭雨疏道：“云瞰寺的住持方丈，觉明师父。”
“少爷来此小住？”
“今天，明天回去。”
“既如此，不叨扰少爷了，有空来寺里喝茶。”
觉明对庭雨疏道：“施主面相雅顺端秀，想来是与佛有善缘之人，不如一道来做客。”
楼知秋立刻警觉道：“他没缘分！”
不止觉明看向他，庭雨疏也看了过去，目光略带纳罕和探询。
“此话怎讲？”觉明问。
楼知秋刚才想，与佛有缘，即是空门弟子，空门弟子须得断舍离，斩断凡尘中一切，那怎么可以？！
他往庭雨疏看了一眼，心惊肉跳又无可救药地想，庭雨疏生得那么好看，剃了头发也是极夺目的相貌。
楼知秋说完那句话才想到，禅修有维摩诘派的居士，居士不走空门，只是偶尔在佛门借个清凉景罢了。
“……他是无神论者。”
“无妨，修心也是修行。佛不强留人，只度有缘人。”
告别觉明，庭雨疏问：“为什么这里既有道士，也有僧人？”
一般来讲，修士需在宗教场所修行，宗教场所便为主场，一块地界也只有一个主场，不同教派难以相容。
“这里只有一个佛门主场，云瞰寺，但觉明师父把隐修的‘地界’借给了他们。洞天福地嘛，是大自然赠予所有人的宝藏。”楼知秋撇了条嫩竹枝，在手里摆弄。
“觉明师父是真正宽容的人，现在信息时代，信息发达，信仰衰落，人到哪里都没有真正清净，他也不做‘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人。”
“之前有弟子对此有意见，觉明师父说‘真佛如来，由心化相，相虽不同，真理归一，凡心有所念者，俱是如来，凡执著化相者，譬如镜花水月，都是虚妄。’我当时在场，听到后很受震撼，后来也没人对此有说法了，大家偶尔见了，彼此还能寒暄几句。”
楼知秋手里编了个叶环，把它戴到了庭雨疏的头上，嫩绿的颜色，更衬他发如墨，肤如雪：“不过我是个俗人，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就觉得你好看，怎么看也看不够。其实刚刚还想，你要是光头，应该也会是最好看的光头。”
“谢谢，最近天太热，你说的也是一种避暑办法。”
“还是不要了吧……”
“为什么？”
楼知秋想到一个理由：“……摸起来，会扎手。”
庭雨疏忍不住笑，明眸皓齿，灵秀逼人：“原来是这样。”
楼知秋无奈地撇嘴笑了一下。
“为什么他们都叫你少爷？”
之前庭雨疏以为楼知秋是度假区的会员，最多可能有承包地开发，总不至于连修士都喊他少爷，而就连刚遇到的两个道士，也称呼他为少爷。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楼知秋想了想，先问道：“你之前知道云瞰寺吗？”
“嗯。”
云瞰寺道场辽阔、殿宇繁多、气势恢宏，最以观音巨像闻名，高达数十米，且观音手中如玉是纯金镶玉。沿海地带多信佛，诸佛道场星罗棋布，即便如此，云瞰寺也被称为华东第一寺，诸佛寺之首，每年来此朝拜的香客不计其数。
“其实云瞰寺，以前是我祖上家庙。”
“……？”
听说过有人在自家修祠堂的，或者修佛窟的、捐寺的，竟还有人造一座大型寺院当家庙的，祖上是皇帝吗？
“我外太公是广东人，跟随家里长辈去了香港，认识了我外太婆，后来发生一些事……因为时局动荡，两个人被隔开了，外太婆在美国，书信电报都不通。”
“他很思念我外太婆，就在这片地上造了庄园，还有云瞰寺，”楼知秋往山的那头指了一下，“这里能看到那个观音像的一点侧脸，这座观音像，就是以我外太婆的相貌雕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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