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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抬起头,伤心地问:“妳在寻找什么?什麽事情困扰了妳?我能关心一下吗?”
“或许就只是在寻找我自己吧!”除了这么说,芬妮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有处失语心境,藏在记忆某处。总会有些真实感受,说不出口,但就在那裡。
久了,真实变得模煳,内心开始焦虑,于是忙乱搜寻一些有感觉的人和事,填补着缺口。
也许,那天傍晚从她手中接过绿绣眼的,是她幻想中的鸟灵,而鸟灵其实代表着最不像自己的那个自己,一个想要挣脱一切桎梏、界限的自己,一个想要丢弃语言的自己,那个自己正偷窥着她与自己无法沟通的地带,那个逃脱的自己成了白眼,一个只能被超乎感知的欲望给记录下来的传奇。
她只是在幻想着不是自己的无限可能……
是这样吗?她问。
而屈俊平的偷窥,更似乎是在她这副拥有母亲百分之五十基因的形体上,窥伺他心中那份不愿随时间而逝去的爱情能量,看看爱,到底能有多深!看看高傲的他自己,能有多坚强!
人都在偷窥自己不明白的那个自己,好像那是个容易变成精怪的异类,一不小心,便会逃脱身躯,演出令自己无法了解的故事,甚至闯出祸来!
江教授说得对,某种程度上,她和彼得处在同一种情境,他们都在窥探自己不能理解的极限。
这样的窥探,阴森而且危险!
彼得又恢復温暖的微笑,他总是愿意谅解,愿意等候。
他想去握芬妮的手,他知道不妥,只能等待。
芬妮陷入沉思,低垂的眼帘最后阖上。
她按着起伏急促的胸口,仔细听,吱吱啾啾的麻雀,正在窗外的青康菜田裡嬉闹。
沉默的窗帘略显霸道,只允许被切碎的薄光,误入这幢晦暗。
彼得的脸背着光源,静谧的眼光终于因为闇黑而现出无助,这使他看起来充满真实,不再遥远。
第一次,芬妮深深凝视着彼得。
她觉得彼得很勇敢,他所表达的都是她不敢表达的,即使遭遇阻滞,彼得仍然优雅。
站起身,彼得将一粒黑色小小物件放置在芬妮的左手手心,近看,是一只不到一公分大而且极为精巧的椭圆,左右各有两层方形透明薄片,椭圆的一端有信号灯,没有發光。翻至背面,可以看见极为精密的电路迴圈,像是一个微米记忆体装置。
彼得说:“我有。但我没有用。我要的不是更远的距离,是更亲近。”
芬妮将电子萤交还给彼得。
彼得说:“我无心在网路上散佈妳的私密独处,本来只想拍着留念,这些属于妳的时光,教我衷心珍藏。我将档案上传到我们社团拨配给每个人的存档空间,没有关闭资源分享,也许就这么流出去了。”
芬妮问:“你有拍下我们makelove时的样子吗?”
彼得摇头,说:“没有,我只对妳离开我之后的一切有兴趣,在这房间裡,我的兴奋总让我无法做些需要精心架设的事。”
芬妮感性地说:“我以为你在这房间裡所做的一切,已经是十分精心的事了。”
彼得笑说:“兴奋是很奇妙的,好像会造成某种情感暂留,就像盯着黑色物件后产生视觉暂留,看什麽都有影子。妳在我心裡激起缺憾,我的生活裡到处是妳的身影。当我發现妳独自坐在新教室大楼那间空教室裡,对着没有合拢的门出神,我开始相信,妳在寻找一些人事,填补心中的缺憾。大风小说
我不能让我的缺憾将我逼疯,窥探妳让我有藉口不担心我自己。我想关心妳,怎能不?从那天帮妳推脚踏车上正门的坡,妳说是第一天来到这,我们一起把脚踏车牵进正门右方的松林,我问妳学什麽,妳说文学,我问妳为什麽,妳说因为故事以一种安全的方式,让人体验特别的人事,甚至疯狂,让人觉得因为勇敢而……”
“不虚此生──”芬妮回想那日,酸疼手腕下脱手的脚踏车龙头,被一堵扎实力道撑起,刚好有人路过?刚好有人有心?温柔地等在转角的,是一个令她期待许久的怀抱。
芬妮走近彼得,轻轻抚摸他的脸。那日的彼得眼神清亮,此时的彼得眼光暗沉。
那日的彼得愉快开朗,一身蓝色衬衫、白色长裤,脸颊竟如霞。
松林渐暗,傍晚蚊虫阵阵甦醒,彼得一直友善地交谈,芬妮却有股冲动,牵起了那双有些乾涩的手,轻轻环绕自己腰间,怯怯引导,她让那手停在自己胸前。
于是那手,将芬妮包拥,细心地阻挡蚊虫。
芬妮在拥抱裡放声哭泣,她没能多想,只觉得想哭。
“安心哭吧!如果妳需要的话。”那日,彼得说。
再牵起彼得的手,将手放在自己胸前,芬妮凝视着紫光麟麟的彼得,思考彼得稍早提及的‘缺憾’两字。
彼得显露不安,他希望芬妮说些话,她的话总能让他安心。
她偎近彼得,又让彼得温柔地包拥着她。
彼得其实有点慌,一想起镜头下那位屈教授对芬妮的鹫视,他感觉鬱闷。
他并不想问芬妮和屈教授之间的关係,只是一想到那段影片,便觉得透过镜头看见自己正在做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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