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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海复又恭声应是。
圣上做此举,也是在敲打那些动心思的官员们。
他最宝贵的就是皇后娘娘,她头发丝掉上一根,他都会动怒,往后谁要再敢提选秀之事,那被摘的,可就不只是乌纱帽了。
这么些年过去,高氏哪怕贵为太后,依旧对继子霍平枭感到惧怕,是以,当她和江太妃在阮安的提议下,被人从行宫接回皇宫住后,甭说晨昏定省了,就连有事要同她商议,都不敢让这位有身孕的皇后轻易挪动。
是日,高氏和江太妃因着霍乐识的婚事,一起来到和鸾宫。
和鸾宫的宫墙曾用红粉和沉香涂壁,到了冬日,被殿里博山炉散出的温煦热气一熏,满室都溢着宜人的香味。
等阮安请二人落座,便听高氏颇为感慨道:“老三这孩子还能听话些,不像长决,外表瞧着温和,性格却倔强得很。那清玄虽然从良了,但早年毕竟在烟柳地待了多年,既是罪臣之女出身,又曾是贱籍。他就偏得跟哀家拗这个劲儿,要娶那清玄为正妃,真是……”
江太妃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但在高氏的面前,依旧不太敢说话,只颔了颔首,没说什么。
阮安不在的这些年中,霍长决对曾在平康坊做过暗桩的清玄产生了感情,且霍长决从未嫌弃过清玄的过往,这一点让阮安既惊诧,又对霍长决产生了欣赏。
毕竟清玄那所谓不堪的过往,并不是她能选择的。
况且当年霍平枭笃定她没死的缘由,也是因为清玄发现了苍煜安排在她身侧那个女暗桩的古怪。
清玄原也在蜀地出身,父亲在蜀地做官时,也曾跟世代为医的梅家交好过,幼年正好与真正的梅殊是手帕交,并将女暗桩并非是真正梅殊的事告诉了霍平枭。
可当霍平枭发现这事时,女暗桩早已不知所踪,幸好阮安被逻国的人掳走后,手里还拿着霍羲送给她的木鹊,这才通过它,往靖国递了消息。
高氏这处一直不同意霍长决娶清玄为妻,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一直僵持着,但高氏不敢为了这件事,请霍平枭出面调节。
而今阮安刚有身孕,高氏也只能在阮安面前抱怨嘀咕几句,并不敢让阮安在孕中,还要为了霍长决的婚事费心思。
“好了好了,长决倔强,老三的婚事耽误不得,这一眨眼的功夫,老三也加冠成年了,哀家寻思着,先将她的婚事定下来,不知皇后可有中意的女郎人选?”
霍长决和霍乐识都被霍平枭封为了亲王,亲王的纳妃礼仪虽不及帝王,却也同样繁琐,择的女郎人选自然也要高门贵女。
阮安问道:“江太妃,对裕亲王的婚事有想法吗?”
江太妃温声回道:“嫔妾不求嫁给乐识的姑娘出身多好,只求她性情温柔良善,最好能与乐识性格相契,婚后也能与乐识相处自在融洽。”
阮安听完,心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
身为皇后,她早就把各个公侯伯这些勋爵世家的未嫁女郎,还有一些重臣的官家小姐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这其中有不少姑娘,都与霍乐识年纪相称。
只许多贵族女郎,多以温柔知礼示外,可她们的真实性情到底如何,却无人得知。
忽地,阮安的脑海里冒出了个姑娘的身影——贺馨芫。
她刚嫁给霍平枭时,贺馨芫不过十五六岁,前阵子已成为沛国公正妻的房小娘进宫看她时,顺道还带上了贺馨芫。
阮安因此得知,自贺馨芫被邱瑞这负心郎伤害过后,自此对男子产生了抵触的情绪,至今未嫁。
贺馨芫和霍乐识同岁,在外人看来,贺馨芫年满二十,却仍未出嫁,已是个待字闺中的老姑娘了。
但阮安却不这么看,毕竟她嫁给霍平枭时,年岁也不算小了。
贺馨芫的性情她是知根知底的,除却年纪比其余女郎稍微大了些,外貌和家世都与霍乐识很匹配。
是以,在高氏和江太妃离开和鸾宫后,阮安便让白薇派人传话到国公府,询问房夫人和贺馨芫的意见,如果沛国公和她们母女不反对,那她就将贺馨芫,也纳进亲王正妃的人选之中。
午后,因着孕期嗜睡,阮安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等她转醒,神态略带恹然地睁开眼,便见霍平枭正坐在床边,像是无声凝睇她睡颜看了良久。
“别急着起身,你出汗了,再躺一会儿”
霍平枭嗓音低沉又温和,边说着,边用修长右手将她纤瘦的肩膀轻摁。
他仍穿着那袭繁复的帝王冕服,面庞俊美无俦,气势依旧凌厉摄人,可看在阮安眼里,却觉得此时正悉心照顾她的霍平枭,浑身透着股可靠的丈夫感。
自她又有了身孕后,霍平枭就时常对她说,要将那几年她独自抚育霍羲的亏欠通通弥补,要加倍地将她宠回来。
其实初见霍平枭时,阮安压根想象不到,这样桀骜的男人,做了人家丈夫会是什么模样,又会怎样对待他妻子。
更想不到像霍平枭这样的人,也会宠女人,而且他还挺会花心思的,时常能让她觉出新意来。
阮安微阖浓长眼睫,听话地缩回衾被,纤白的手抓着被沿,眼睛却顺势瞟向了床边紫檀小案上,平放的那本书卷。
书封上的那几个字,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是剑南岭医录这五个字。
阮安将医录定稿后,霍平枭便派专人将这些医稿拿到印书局准备刊印,由于匠人制作雕板,就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阮安一直认为,或许得等肚子里的孩子出世,她的《剑南岭医录》才能正式问世。
霍平枭却像是拿来了已经刊印好的医录。
想到这处,阮安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立即用纤手撑起床面,作势要起身。
霍平枭无奈,只能扶着薄汗浸身,肤如凝脂的人儿坐了起来,并觑眼命一侧的宫女,往阮安的腰后放了个软枕。
没等阮安吭声,他就径直将还带着浓浓墨香的医录递给了她。
阮安接过后,霍平枭凑近她耳,低声同她解释:“你医录里的内容,一卷书册当然装不下,匠人们只制出了上卷的雕板,朕就命印书局的人先印了一册,先给你看看。”
宫女还站在一旁侍候着,阮安翻着被雕板印刷而成的书卷,心窝登时溢满喜悦。
许是因为孕期情绪敏感,重活一世,又一个心愿被圆满实现,令阮安的眼眶也有些发酸。
这本医录注入了她两世的心血,可说除了霍平枭、霍羲和肚子里的孩子,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本医录。
她没想到在怀孕后,霍平枭一边忙着朝政,一边还派着人,盯着印书局的进度。
阮安的声音低又小,且带着些微的哽咽:“仲洵,谢谢你……”
她的眼眶有些泛红,瞧上去颇似只孱弱的兔子。
霍平枭用修长的手抚住她半张脸,微粝的拇指指腹顺势覆在她薄嫩的下眼睑,他带着疼惜地摩挲着那处,低声问她:“怎么哭了?”
让人赶工印出这本书册,原是想哄小兔子高兴的,没想到却害她情绪失控了。
阮安连连摇首,小声回道:“没事,我是太兴奋了……”
霍平枭漆黑的眼底也透着对她的担忧,眉宇轻皱。
阮安赶忙将话题岔开,讷声又问:“对了,陛下将臣妾之前的手稿放哪儿了?”
霍平枭略微展眉,嗓音慵懒地拖长话音:“手稿啊。”
阮安重重点头:“嗯,你将它送到印书局后,还没还给我呢。”
霍平枭淡声哂笑后,突然欺近她面庞,他盯着她盈水的杏眼,嗓音磁哑地说:“不想还你了。”
阮安费解地微微瞪眼,霍平枭温热的唇顺势落于她柔软眉心。
她无奈闭眼,只听耳旁,他语带轻哄地又说:“阮医姑的手稿,天下仅此一份,朕自然要将它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