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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等钱弘佐放下碗筷,张济广这才道:“公子明早就要去苏州了,我忝为公子老师,有些事,我不吐不快。”
钱弘佐知道是要挨批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后冒险的事情,万万不可再做了,那日在城头,若是弩箭再低上两寸,公子恐有不可说之难啊。”
钱弘佐起身拜道:“老师教训得是,学生记下了。”
这时天已漆黑,奴仆来点燃了油灯,师生二人便秉烛夜谈。
“你那日在城头立下豪言壮语,说要均田减租,不知你胸中有没有一二韬略?”
钱弘佐讪讪道:“韬略算不上,唯有一些小想法,请老师斧正。”
钱弘佐便将这几日来的调查与想法和盘托出。仅按常熟的厢兵来看,按国初的旧制,每名厢兵有军田五亩或鱼塘两亩三分,以稻米折算,每年可产两千斤的稻谷,按道理是足够养活一家五六口人的。
奈何到了如今,由于受地方官与军官的双重盘剥——地方官征发徭役,如果去服徭役,农活就干不了。如果不去服徭役,则要交“当役钱”,军官放高利贷,许多厢兵没有办法只好借钱。最终钱还不上,则只好献田给军官或地主,导致许多厢兵实际上成为了佃农。
于是他们既要承担原本的兵役的职责,还要承担徭役,又欠地主或军官的钱,还得交田租,四重大山折磨之下,已是苦不堪言。若不是常熟这鱼米之乡,但凡是换个稍微差一些的地方,他们就要造反了。这就是为什么常熟厢兵们,一被鼓动,就群起讨饷了——不发饷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钱弘佐的想法有四步,一是清查违规侵占的军田,将田产还给失地厢兵。二是裁撤一部分老弱病残,整个常熟只保留五个指挥,即大约两千多人的编制,称为卫兵,专职兵事,不服徭役,闲时练兵,忙时务农。其余厢兵化兵为民,按民籍纳粮。三是徭役以工代粮,不再征用厢兵,转而招百姓服徭役,按工钱折抵来年的该纳粮数。
张济广听了,赞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
钱弘佐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些想法,大多来自于记忆中后世王朝的作法,自己这不过是胡乱挪用而已。
张济广见他没有骄傲之色,心中又多了几分赞赏,又给他指点了几处细节。如清查侵占的军田,如被军官侵占,则没有话说,立刻收回,论罪议处。如已作价卖给了地主,则由官买出价收回,以免触动地主的利益,阻碍改革。
师生二人越说越兴奋,已经畅想到一旦在常熟试点成功,即可推向整个苏州,进而向整个吴越国推广,张济广兴奋地发现,一直没法推动的裁撤厢兵的提议,竟然在自己的学生这里找到了似乎可行的方法。
只是可惜……
两人聊到了四更天,实在困极,抵足而眠。
第二天,就在钱弘佐等人将要启程坐船前往苏州,忽报朝廷的使者到了,有大王的旨意。
使者进门,打眼一瞧,笑道:“原来诸位公子也在这里。”
众人一看,竟是内侍省大太监何立善。
何立善上前来跟钱弘佐等人寒暄,常熟的诸官这时才知道他们几人的真实身份,呆在了那里,心中暗暗后怕,心说幸亏那天没出事,要不然大王的儿子死在了乱军手中,那可真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何立善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宣读旨意,竟是召回张济广,交由吏部议罪。
钱弘佐一听,忙要上前理论,张济广拦住了他,坦然道:“罪臣领旨。”
何立善手一挥:“请吧。”见钱弘佐等人欲言又止,劝慰道:“公子不必忧心,张使君不会有事的。”
何立善转头又望向常熟的几个军政官员,尖着嗓子道:“尔等治军无方,失察在先,处置失当在后,令公子遇险,等着领罪吧。”
几个官员连忙伏地磕头请罪,原以为没事了,没想到竟然又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