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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

    “您知道了?”

    我点点头。

    “您知道赫尔曼先生是在基尔伍德的委托下买的?”

    “对。”

    “您也知道那不可思议的、谜一样的、发疯的事:赫尔曼没有立即将英镑转抛给联邦银行,再加上那疯狂的英镑贷款,让银行蒙受了四千万的损失?”

    “这我也知道。”我说,心想,泽贝格之所以这么热心地告诉我,也许正如他所说,是因为他别无出路。

    “银行不会因此而动摇的,”泽贝格说“我这期间已经处理好了。一切都继续运行。但是,您理解那些英镑为什么留在我们行里吗?我们为什么发出英镑贷款吗?赫尔曼先生有何计划?”

    “这我不懂,”我说“跟您一样懂得很少。”

    “噢,”他说“您是说,我知道。但是这不对!我真的不知道。没有人知道。知情人没人理解。”

    “知情人,这是指您和那位格罗塞,以及萨冈塔纳、法比安、托威尔和泰奈多斯等先生,对吗?长话短说,泽贝格先生,我也知道,所有这些先生,包括基尔伍德在内,创建了一家跨国公司,这家科德公司,这家生产电子产品的魔鬼公司——以你们的银行为家庭银行。”

    “约翰-基尔伍德是科德公司的全权代理。”他说。

    “是的。”我说,端详着那个双面头像。他会有几百年了?

    “我什么也不瞒您。也不隐瞒基尔伍德常受团体的委托在我们那儿进行的金钱交易,以及在贬值之前购买弱货币的事。只不过赫尔曼当然总是立即将弱货币卖给联邦银行。”

    “您说说,泽贝格先生,您认为这种交易道德吗?”

    “它们是合法的。这才是关键。一位银行家不可以做任何不合法的事。金钱自有其道德。这是我说的,听起来带有讥讽的意味。我不是冷嘲热讽者,但我也不是伪君子。”

    “跟赫尔曼先生相反。”我说。

    “此话怎讲?原来如此!”他咬着嘴唇“看来您也知道了那场报告,他在去我的办公室乱翻之前那一夜在‘法兰克福宫’所作的报告。您是指那次关于银行家的伦理和他对社会的责任的演讲吧,对不对?”

    “对,泽贝格先生。”

    他缄默。我等了好长一会儿,然后说:“您不想评判您的上司。”

    “永远不要讲死者的坏话。”他说。

    “可如果他从事这种生意,他在那儿这么讲就是伪君子了。”我说“您对我讲,金钱自有其道德。我相信,那些把跟金钱打交道当成他们的生意的人完全忘记了,毕竟有数百万的性命悬系在这些钱上。金钱对他们成了一样物体。一个物体没有道德。因此,这些人在他们的职业里就自然地反道德了。不然的话他们经常是或好或坏——就跟普通人一模一样,对,他们有时甚至弥补他们的有意识的或潜在的不快。我想到洛克菲勒、卡奈基,想到他们赠给社会的那些博物馆、医院、学校和藏画,想起他们的资助和需要为大众干的好事——当然只是在其职业范围之外。”

    “您放心地讲出来吧。”他说“您说的极有可能是对的。”

    “这是肯定的。”我说“您对赫尔曼在他的法兰克福演讲之后的行为有什么解释?”

    “只是一种模糊的猜测。”

    “是什么呢?”

    “也许因为他跟基尔伍德的金融交易受到了攻击,他担心他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好名声。”我说“这么说,您的银行和赫尔曼先生所做的事显然也不是特别光彩啊。”

    “它是合法的。”

    “这您已经讲过了。有什么可以自夸的吗?”

    “没有。”

    “咳!还是有道德的顾虑?泽贝格先生,到现在为止,您讲出的一切都令人信服。”

    “我知道,现在却不再是了。”他说。

    “因为您想保护您死去的上司?”

    他耸耸肩。

    我说:“基尔伍德内心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不会那么自责,讲出让他付出生命代价的话,因为有人想阻止、也必须阻止他继续讲话。依您看这有可能是谁呢?”

    “这我不懂,卢卡斯先生。另外,今天下午,迪尔曼先生,这位法国政府的代表,约好在我这里进行一次谈话。我顺便告诉您,我将要对他讲的跟我告诉您的话一模一样。”

    “这不冒险吗?”

    “正好相反,卢卡斯先生。您一定已经知道了,迪尔曼先生是带着某种特殊的使命被派来这里的。我现在必须想方设法保住我们银行的声誉。正因为如此,我要将一切情况告诉此人,因为他是被挑选来避免引起任何社会不安的。我还有什么比这更聪明的办法吗?”

    “这您做对了。”我说。我们匆匆地对视一眼,然后,我们俩望向那双面头像。泽贝格打量着双面头像展望未来的脸,我打量着那张回顾过去的脸。

    10

    这天下午,我还跟鲁瑟尔、拉克洛斯和克斯勒碰了头,向他们讲了我跟泽贝格的谈话。我们坐在旧码头旁边拉克洛斯的办公室里。风扇又转开了,但我们的额头上还是汗涔涔的。当我结束我的报告时,鲁瑟尔说:“可怜的迪尔曼。他们给了他一项该死的任务。泽贝格是只狡猾的狐狸。实际上他是以他的招认强迫法国政府——从而也包括德国和其他各国政府——保护赫尔曼银行。事情会这么解决的。”

    我对克斯勒说:“您查出了许多真实的情况,但不是全部。”

    他挑衅地反驳道:“我跟基尔伍德谈过话!他信赖我!我把他榨干了。如果他不告诉我全部,如果他也骗我一回,我有什么办法?您讲的这一切,我几乎在杜塞尔多夫都已经讲过了。”

    “您对那家跨国公司一无所知吗?除了特拉博之外,这帮人都跟它有牵连。”我说。

    “是这样。”他缩回头“不过现在我们已知道了。看来他们全都可疑。”

    “全部,对。”我说“您女儿怎么样了,拉克洛斯先生?”

    “哎呀,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他友好地冲我点点头,转而又严肃起来。“我们这里有个cabale,”他说“对,一个黑社会。”

    我迫不得已写下了这个法语单词,因为它在德语里没有对应的词。法语里的cabale相当于这么一帮人,他们盟过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团结一致,无比神秘和隐蔽

    六点左右,我坐出租车去昂热拉那儿。我打过电话,但没通,虽然她对我讲过,她下午在家里工作。我怀着一种不祥的感觉去她那里。会发生什么呢?当我后来按她的门铃,她为我打开门时,我的不安加剧了。她问候我,客气而冷淡。我想吻她的嘴,却吻在了她脸上,因为她把头转开了。她穿着她的许多浴衣中的一套,在我前面径自走到了平台上,在落日的余晖下,那里的花儿再次灿烂。

    她坐进秋千。我在她面前站住,端详着她。她一声不响。她点燃香烟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出什么事了,昂热拉?”

    “我有客人来过,”她说“一小时前。”

    “谁来过?”

    “英格-德赖尔夫人。”

    “谁?”

    “你已经听明白了。你妻子的朋友。她说,她坐车从胡安派恩斯过来的。她从电话号码簿里查到了我的地址。那回在‘金山羊’,我非常高声、非常清楚地报出了我的名字——跟你相反。”

    “这是什么意思?”

    “你讲我的名字时讲得人家难听懂。”

    “我想省去你的难堪。”我说。

    “对,当然,当时我也是这么想。”

    “昂热拉!你怎么这样跟我讲话?”

    我试图抱住她的肩,可是她避开了。“请别这样。”

    “那好吧,真的,我弄不懂了!这女人要你干什么?”

    “这女人,”昂热拉说,她的声音顿时变得低沉、伤心和沮丧“她告诉我,在艾泽见过咱们俩后,她马上给你妻子打了电话。这是她急着要做的事,当然。这我当时就想到了。”

    “我也想到了。那又怎么样呢!这咱们俩可不在乎!”

    “是吗?”昂热拉问,非常低声“你不在乎吗,罗伯特?”

    “这话是什么意思?昂热拉!请问出什么事了,昂热拉?”

    “你妻子当时在电话上讲了你一大堆话。然后,她还把它们详细地写了下来。特快。航空邮件。信是今天寄到的。德赖尔夫人认为,我使她很同情,她觉得她有义务让我读读这封信。她本来也收到了这一委托。”昂热拉伸手摸进上衣口袋“信在这儿。”她递给我一个信封。我认出了卡琳的笔迹,从信封里抽出好几页纸,上面写满了卡琳工工整整的笔迹。

    “你读吧。”昂热拉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

    我读道:

    我亲爱的英格!

    你真好,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你碰上罗伯特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两个人接吻拥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我在电话上已经简单告诉过你这是怎么回事,我对此持何态度。我现在只是写得稍微详细一点,好让你别不必要地担心。

    跟你和你丈夫以为的相反——当你们这么看到罗伯特时,必然会相信的!——这是事实。事实很简单,正如我对你讲过的:我们过着一种现代派的、非常幸福的婚姻。我们早就达成了一致,每个人可以走自己的路,但我们永远留在彼此身边,彼此相爱——由于深深的精神之根。你看,最亲爱的英格,你丈夫和你,你们过着一种普通形式的幸福、和谐的婚姻,跟我们有点两样。我们精神上是如此的互相依赖,任何时候都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能取代我的罗伯特,或者能取代他的我!在十年的婚姻生活之后,我们在性欲领域里已是如此习惯了,寻找和需要不断的新体验。你可以因此谴责我——我对你只讲实话。这种性欲的体验,这种不断的‘外遇’,对我们的婚姻没一点点不良影响。恰恰相反!我们越来越亲密。你认为,如果两个人相互给予这许多的自由,是什么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呢?我有过的所有男人,都比不上罗伯特。他老是讲,他跟他的女孩子和女人们交往也同样是如此。当他从旅途中回家来时,他详详细细地向我讲述他的最新冒险,以那种风趣向我描述最隐秘的情形,他的风趣你是了解的,取笑那些愚蠢的母牛,那些可怜的小兔子。他,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正向她们宣布他的伟大的爱情。他准确地向我表演所有的隐秘情节!你知道,这会刺激得我多么发狂?我同样也这么做,我也向他详细表演我跟我的所有男人的故事。这总是令我们俩如痴如醉!

    我放下信纸,望着昂热拉。她的目光越过我身旁,俯视着城市和大海。

    “昂热拉!这是一封卑鄙的、精心策划的撒谎信!写出它就是为了把它交给你!”我喊道“这里面没有一句真话!这一切都是一个被遗弃女人的复仇!昂热拉,我请你”“你读下去。”她说。

    “我对你说”

    “叫你读下去!”

    我读道:

    你以为那时候我们会怎么样,英格?你就说它是性倒错吧,好。可我告诉你,那之后我们就一连数天不下床。我们像动物似的扑向对方!哎呀,亲爱的英格,你有个可爱的丈夫,你本人也是个善良的忠诚的妻子——我知道,你们不能理解我和罗伯特。可这正是我们让我们的婚姻像新婚燕尔那样保持亲密的方法。罗伯特当然告诉过我,他在戛纳遇上了那位昂热拉-黛尔菲娅。他打算再演一出伟大的戏,正如我们这么叫它那样。这我在电话上就对你讲过了。他又一次有了外遇,那个可怜的女人,她肯定很漂亮,或许也很可爱。他告诉她,说在这个世界上他只要她

    “这真卑鄙!”我说“噢,这真下流!”

    说他没有她就无法生存,他的婚姻已死去多年,我是个怪物——跟游戏有关的那一切,你理解吧?当你在电话上告诉我,这女人给你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时,我开始没用心听,因为这一切我早就熟悉了。然后,后来,我起了疑心。在罗伯特和我这样两个人之间的游戏得有个限度!这就在于其他人的不幸。这我还从没想到过。现在我头一回思索此事。我本想给罗伯特打电话,告诉他,他应该终止这场闹剧,但你知道他是怎么一个人。他会开他的玩笑,引我发笑。因此我写信给你,请你把这封信给那个现在跟他要好的女人看看。我请尚未谋面的她原谅,为了他,也为了我,我不比他好。我不能期望她会理解罗伯特正在跟她做和做过的事情。可怜的人儿。我实在是为她难过。我头一回为我跟罗伯特多年来所做的事感到羞愧。我们必须终止此事,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再打电话给我,最亲爱的英格,真诚地问候你的丈夫。祝你们在南方再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从你写的看来,那里一定美妙无比。拥抱你!

    你的老朋友卡琳

    我放下那几张纸。

    “昂热拉,”我说“老天,你总不至于相信这里面所写的吧?”

    她不回答,望着下面的城市和大海。

    “昂热拉,请讲话!”

    她说:“这位英格-德赖尔给人一种真正不安的印象。我本人也认识一些玩这种游戏的夫妻。”

    “可我没这么做!”

    “你喊什么?”

    “我必须喊!这是胡说八道!我爱你,昂热拉,只爱你,你是我的生命——这你还没有理解吗?你还感觉不到吗?我没向你证明吗?我离开了卡琳,我提出了离婚,我搬进了酒店”

    “是的,”她说“你一生中已经这样做过多少回了?你自己也记不清了吗?”

    “你那么你相信这个女骗子了。”我颓丧地说“这不可能。昂热拉,请听我说!在咱们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你会相信这些谎言?”

    “这一切都属于游戏,是不是?”昂热拉问“然后,当你又回到她身边时,你向你妻子表演一切,现在这一幕,我们在床上做的一切,我所讲的一切,一切?”

    “我绝不会再去她身边!”

    “你又喊起来了。”昂热拉说“请你别嚷。我只是一个人。”

    “昂热拉,我以我们的爱情向你起誓,这是一个最最无耻的谎言!”

    “你老是以你的爱情起誓吗?”

    “我只有一个,你!”

    “你还这么讲?”

    我愤怒了。

    “你可是一个知识女性,昂热拉!你怎么竟会相信这封信?你怎么会对我怀疑?”

    “这我也不懂。”

    “这么说你怀疑了?”

    她沉默。

    “你怀疑了?”

    “你知道,我跟男人们经历过什么,”她说“因此很容易生疑。很容易怯懦,或者变得现实。你跟我玩得开心吗,罗伯特?”

    “昂热拉,”我说,感到血又在我的太阳穴里跳动“你不可以这样跟我讲话!”

    “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你就这样敏感吗?可是,可是!一个经常做这种事的男人!哎呀,我忘记了,这一切还属于游戏,当然。这回,当你回家去时,你有一大堆好讲的啦。”

    我真想放声大哭,无法再听这种话。

    “昂热拉,我请求您,理智些!”

    “我非常理智。”她说“别担心,罗伯特,我不再从平台上往下跳了。你跟卡琳的共同生活一定非常刺激。”

    “你要是再讲一句这种话,我就走。”我大声喊道“你真是疯了!没法跟你谈!要么你现在马上相信我,这一切都是谎言和卑鄙,要么”

    “要么?”

    “要么我就走!我为你做了一切!我不能也不想受到这种怀疑和对待。”

    “第二场结束。”昂热拉说。

    我快步上前,狠狠地抽在她脸上。

    她的头歪向一边。

    “对不起!”与此同时我绝望地喊道“请你原谅我,昂热拉,原谅我!”我想将我的手放在她肩上,可是她推开了我。

    “现在你可以走了。”她说。

    “我就走!”我说,感到眼泪涌进我的眼眶。

    “对,”昂热拉说“而且赶快。”

    我一脚踢到一只放满唐菖蒲的落地花瓶上。它碎了,花儿跟碎陶片飞向四面八方。水喷溅。我转身就走,在身后摔上了门。在载我下去的电梯里,我失声痛哭。我全身哆嗦。楼梯到了下面,但是我无力离开它。我倚在一个角落里,泪流满面。我的双腿再也驮不动我了。我瘫作一团,用双手擂电梯,粗鲁地大声诅咒。我是那么虚弱,站不起身来,更别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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