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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门多扎的汽车真是堪称一件工艺品,一辆德国制火红色精品篷式轿车。发动机的功率令人咋舌。在一次追捕中,我驾驶着我的美洲豹,使出我的全部解数,才总算没有被甩掉。
这辆车价格之昂贵,用美元几乎是不可支付的。
它的确也没有支付。几个月来,进口商一直追在门多扎的屁股后面索要车款。然而把轿车收回第五大道展览馆橱窗的两次尝试都告失败,因为第一次使用之前,门多扎先生就在车前车后钉上了外交牌照。这两块牌子不仅表明了他的外交官身份,而且还使他享有外交豁免权,以避免遭受诸如禁止停车、处罚通知和支付、命令之类屡见不鲜的麻烦和气恼。卡洛斯-门多扎是某国驻联合国大使的二等秘书。
国家的名字我想最好还是不要提及,否则抗议照会将会像冰雹一样纷纷袭向华盛顿,因为自从纽约成为联合国驻地以来,具有外交官身份的绅士淑女便云集于此。他们大量选购,但付账却不大痛快。谁要是跟他们当中的某一位在账务上有未了事宜,即使涉及的不是金钱,而是某些卑劣行径,也总会寻求联邦警察的帮助,那就是我们:联邦调查局。
我和菲尔已经连续十二个夜晚乘着美洲豹,在曼哈顿夜晚的街道上跟踪卡洛斯-门多扎和一位两腿颀长的金发女郎。
金发女郎并非总是同一个人,但那辆梅西德斯sl和每天的活动却始终不变:晚餐,在夜总会跳几曲舞,终点——当晚那位金发女郎的公寓住房。仅有一次我们亲眼观赏了饶有兴味的一幕:金发女郎在公寓门前以两记响亮的耳光与门多扎先生告别。估计是他给了她一张靠不住的支票而不是现金。门多扎这个臭小子不甘服输。他回手一击。菲尔见状,想跳出美洲豹去教训教训这家伙学点规矩,但我一把抓住了他,因为我们跟踪门多扎既不是出于道德的原因,也不是为了替汽车进口商找回他的钱。
对,都不是。卡洛斯-门多扎是“清理纽约”行动的一个疑案。由于门多扎拥有外交官身份,久里阿尼市长和纽约市警察局希望在行动中得到联邦调查局的配合。警察局毒品科估计门多扎每次回国度假回来都要在自己的行李中夹带几公斤的可卡因走私进入美国,而他每两个月便要往返一次。我们的任务是在他把毒品出手时将他当场拿获。
在这个美妙的夏夜,门多扎的汽车从他公寓住宅深长的车库里开出来,却没有捎带金发女郎。但是仅仅过了三个十字路口以后不远,他便在绿灯的情况下骤然停车,让一个身材修长的黑人姑娘上了车。后面被阻的司机狂怒地按着喇叭。他连忙猛一使劲,将车退回到车流里。
“他换口味了?”菲尔诧异地问。“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带一个有色人种的姑娘呢。”
“让我们瞧瞧是怎么回事。”
只要门多扎在曼哈顿商业区与住宅区之间的街道上行驶,就不难盯住他而同时又藏匿在密集的车群中。但是他往北行驶,街道就愈寂空。我非得把距离拉大不可。
我们驶过第九十街以后,菲尔说:“他像是要往哈莱姆1去。”
1哈莱姆,纽约市的一个区,居民多为黑人。
“通知cg!”
cg是清理组的简称。它是久里阿尼市长当选后开展清理行动时在市警察局建立的一个特别科。自建立以来,清理组清除了街道上成千上万名小歹徒,粉碎了数百个街道犯罪团伙,把好几十个诈骗团伙的头目关进了监狱,并且从所有派出所肃清了贪赃枉法的警察。
清理组的努力所获得的成果使得纽约人又重新在他们的城市里找回了欢乐以及对警察的信任。
菲尔拿起无线电话听筒,通过一个特别频率呼叫清理组。虽然电话联络的质量一般,我还是从说话的声音听出是弗朗克-洛伊斯。他是一位中尉警官,我们同他一起已经处理过清理计划中的三起案子。
“弗朗克,我们正盯着门多扎。”菲尔通报说“他车上还有个黑人姑娘,看样子他要去哈莱姆。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够一直跟踪他到目的地。”
“明白,我派一个黑人警察去接替你们。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门多扎已经越过110街。显然可以看出他是想在哈莱姆会见某一个人,极可能是一个相当有分量的人。驾驶一辆门多扎那样的汽车,若没有事先联系又没有求得庇护,是任何人也进不了哈莱姆的。门多扎在纽约居住的时间已经是够长的了,不会不懂得这里的游戏规则。
我们保护美洲豹仅有的手段一是联邦调查局证件,二是38型手枪。不过这两者在哈莱姆能起到的作用是十分有限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开着车驶过了110街那吉凶未卜的界线,因为如果我们跟丢了门多扎,洛伊斯的同事们尽管肤色相当也无法再把他找到。我把间距再次拉大二十米。
三分钟以后,门多扎的汽车在拐进122街的时候消失了。
我在离十字路口不远的地方停下车。菲尔跳出汽车,往前跑了几米,想看看前面的情况。
一阵尖厉刺耳的口哨声压过了从哈莱姆条条马路边无数敞开的窗户里发出来的收音机和电视机咿里哇啦的噪音。
顿时,从大大小小黑乎乎的门洞里冒出来六七个人影。他们紧紧地盯住我和我的汽车,犹如一群饥饿的野狗虎视眈眈地逼视着一只离群的羚羊。
我一踩油门,开足马力,冲到菲尔身旁,猛地刹车,让他钻进汽车,便飞快地朝123街驶去。后面飞过来两三只啤酒罐,其中的一个击中了车尾。
在街区尽头的右边,一个霓虹灯广告红红绿绿的灯光闪烁跳动,刺人眼目,洒满122街的整个宽阔街面。十几辆汽车停靠在两侧的车行道上。广告灯下的入口处前停着门多扎的豪华轿车。
他已经下了车,正走向车尾打开行李厢。我停下美洲豹汽车,熄灭车灯。
门多扎从行李厢里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提包,关上行李厢后便朝着把他领到这里来的那位黑皮肤细高个的姑娘走去。她正在入口处等着他。我得到的印象是,他拎着那只包十分吃力,我不相信他会从他远在南美的祖国走私咖啡豆。咖啡豆可不是值得做的买卖。
“快!”我对菲尔说着下了汽车。
菲尔当即把我们的决定报告清理组领导中心。“我们这就进去!商店大门上面有一个广告灯,是附近一带惟一的一个。”
说话间,门多扎和他的女伴已经消失在那间酒吧或者夜总会里,距离我们五十米。门口守着一个矮小敦实的保镖。
我们刚走进广告灯投射的灯光里,那保镖便注意到我们。他貌似非洲黑人,圆圆的脸,鼓鼓的胸脯。宽宽大大的花衬衣罩在裤子外面一直遮到膝盖。他直勾勾地盯住我们。
灯光广告上,红蓝白三种颜色不断来回更换。我们必须阻止在外面负责监视的人向里面的人通风报信。他们通常都使用步话机。可以肯定,那保镖在他花花绿绿的衫衣底下就藏着这么个东西。
这部分活儿由菲尔承担。
我们装出只不过想从那家伙身边走过的样子以迷惑他。但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菲尔猛地一转身,从牙齿缝里冲他的脸挤出“联邦调查局”几个字,然后就把他顶在墙壁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我闪电般窜向大门。
大门包着薄钢板,但并没有锁上,而房子的这一侧再没有第二个守卫。
在我身后,菲尔吃惊地骂出一声:“他妈的!”
我用力推开大门。一股浓郁的香水气息扑鼻而来。从一个房间里传出低迷柔曼的音乐。嘈杂纷乱的人语和杯碟磕碰的声响;而房间的入口挂着一个帘子。门后的小厅堂算作是衣帽问。
菲尔把在外面守卫的那个人推进大门。他紧紧抓住他已被反剪在背后的双臂,可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他似乎由于厌恶而用手指尖小心地捏着他。
“出什么岔子了吗?”我低声问。
“他是个女人。”菲尔说。
“有枪吗?”
“不知道。你搜搜看!”
联邦调查局特工的生活总是充满着各式各样的危险。如果我用手触碰这位女士,就可能有因为不正当触碰被拘捕女性而受到诉讼的危险。
我决计孤注一掷,伸出了我的手。
她在手枪皮套里有一支自动手枪,并且不出所料,在宽大衫衣下果然有一个步话机。当我解下她的手枪皮套时,她的眼珠使劲地四下里骨碌着。
“你看住她!”我说。
“你不能一个人走开!”他低声嘀咕道。
“如果我们放了她,她马上就会发警报。也许你想把她?”
菲尔没等我说完:“不,我不想。她是个女人!”
对于一个突击行动来说,这可不是个好的开端。我们失去了太多的时间,可我仍然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门多扎提包里到底是些什么。于是我闪到俱乐部大厅本身的入口处。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灯光从下面照射着的玻璃圆舞池,十来张桌子,一个小酒吧。音乐是从一个扩音器里发出来的。草莓色的光束在四面墙壁上扫射。
我原以为这里是一个纯黑人的娱乐场所,没料到白人和亚裔实际上占了大约百分之三十。
独特的排他性表现在另外一个方面。
无论在舞池里,在酒吧旁,还是在桌子边,我只看见清一色的女人。有的穿着相当严格的套装,有这么三四个像洛可帮1一样浑身黑色皮装。但是看不出有什么真正可疑的地方。惟一的例外是卡洛斯-门多扎。
1洛可帮。20世纪60年代多由青少年组成之帮派,好着皮装和骑摩托。
他同一个黑人女人坐在一个壁龛里的桌旁。那女人面容冷峻,满头浓密的卷发染成了古怪的紫色。她嘴里叼着雪茄,放在桌上的两只手戴满了各色各样的戒指。
她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皮肤同样黧黑的女人,身着绘有豹子图案的贴身连衣裙。
门多扎与那吸雪茄的女士似乎刚达成协议,这位驻联合国的二等秘书已把提包放到桌上,井且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对方把一个用普通褐色包装纸包扎的方方厚厚的小包向自己这边推过来。
我没有犹豫选择的余地。我不能等到提包里的东西被藏匿到一个再也找不到踪影的地方。我斜岔着穿过俱乐部,朝壁龛里的桌子飞奔过去。
当然,我不会为自己的行动赢得喝彩。所有在场的女人们无不认为我在她们当中找东西简直是无事生非。于是她们便尖声叫唤起来,而一个怒气冲冲的娘儿们居然朝我扔过一个鸡尾酒杯。
门多扎的谈判对手们也反应迅速。那紫发女人一把抓住提包,朝大厅另一端的门冲过去;而那穿着豹子图连衣裙的瘦高个儿则撩起裙子,从大腿上的皮套里抽出一支闪闪发光的小手枪。
我猛地往左一闪。然而她并没有朝我开枪,而把第一颗子弹射向了惟一对形势突变尚未作出丝毫反应的门多扎。显然她把他当成了警察诱使她们上当的诱饵。这虽然是个误会,同时也是个笑话,但却把门多扎送上了手术台。
她挥过手枪,瞄准了我。
我早已经把38型左轮握在手里,在这一发千钧之际朝她开枪射击。我的子弹把壁龛罩的木板击得粉碎,而我没顾得上查看她射出的子弹飞向了何处。我又朝她射出两发子弹,但没有击中。我也没打算击中她。她惊惶失措地尖叫着躲到了桌子后面。我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这一切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而与此同时,我的眼睛也没放过那另一个。
我距离她很近,她已不可能从另一面把门锁上。
门后的走廊又窄又长,灯光暗淡。走廊的另一端又有一扇门,通往内院。
在走廊里我就已经追上了紫发女郎。
“这是联邦调查局行动。”我喊道“停止反抗!”
她猛一转身,把门多扎的提包朝我扔过来,同时手拿一把折刀向我冲过来。
我对准她的下巴,回报了一个肘弯击。
她忽地一下倒在地上,速度之快,让我都来不及去扶她一把,好在她溜圆滚胖,着地还不是硬碰硬。
我捡起折刀,把刀片按进刀把里。
酒吧里的叫嚷还没有停息,相反已升级为一个由谩骂、哭嚎和尖叫组成的刺耳的混声大合唱。
我给两手满戴戒指的女士戴上手铐。她又是朝我吐唾沫,又是骂我臭白人等等等等。
“站起来!”我喝道“您被捕了。您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可以”
菲尔扯开嗓门,响雷似地吼着:“杰瑞,你在哪儿?”
我确信已把紫色女士处置妥当以后便回到门边,从那里我可以观察到整个酒吧。菲尔站在进口处。在他和我之间,至少有三十个女人在干号,在怒吼,在咒骂,在尖叫,她们全都挥舞着她们的利爪,一心想把空中的每一个男人撕烂扯碎。无论菲尔,还是我,都不敢靠近她们。她们之所以没有向我们扑过来,道理很简单,她们压根儿没想到她们面对的仅仅是两个男人而已。她们当然会以为我们背后还有大队人马呢。
看见真来了一队人,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是清理组的八名黑人警察,为首的是一位中士。他召来了增援,其中还有四名女警察。
中士胸前的名牌上写着:沃尔特-皮-道尔。他是一个粗壮结实的重量级运动员,第一眼看上去,俨然一个拳击手,令人望而生畏;第二眼却让人感到像汤姆大叔似的善良可亲。
他一看见紫发女士便咧嘴嘲笑着。“哈-,米苏”他操着哈莱姆土语说道“这回可逮着你了。”他说着朝我转过头来。“但愿你们有她的足够证据。如果不让她至少消停二十年,那就太可惜啦。”
“她犯了什么罪?开设仅供那些对男人不感兴趣的姑娘和女士娱乐的夜总会是并不受到禁止的。”
“俱乐部只是米苏为了个人的享乐。她开的六家克莱克1屋才是真正为她挣钱的地方,而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连甘波果罗兄弟在她面前也得夹着尾巴。”
1克莱克,一种含可卡因的人工合成毒品。
他用不着给我解释甘波果罗兄弟是什么人。久苏阿-哈德就是以这个所谓他非洲祖先的姓氏出现,并宣称为哈莱姆居民的权利而斗争。而实际上,他在指挥着一个黑人的罪犯辛迪加1,势力广及三分之二个城区,专门勒索保护费,买卖克莱克和可卡因,组织卖淫活动等等。
1罪犯辛迪加,罪犯集团的操纵组织。
在道尔中士把紫发的米苏押走的同时,我把提包提进酒吧,放到门多扎刚才跟米苏及其女友进行交易的桌子上。而肩负弹伤的门多扎此时正在驶往手术室的救护车上。
我打开提包。
包里有二十个小塑料袋,满装着白色晶体粉末:克莱克的主要成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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