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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与中学有天壤之别,中学是一件耐脏的棉袄,厚实而沉重;大学是一件鲜亮的西服,精神而轻松。中学是十年寒窗的长跑,高三是面壁苦读的冲刺,十年呕心沥血,全部浓缩在七月普通而又不普通的三天。七月骄阳,点燃了拳拳家长的希望,点燃了莘莘学子的希望。为这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三天,同学们体会了废寝忘食和夜以继日的内涵,领略了尖嘴猴腮和骨瘦如柴的意境。进了大学,一个个像花儿一样滋润,脸色滋润,皮肤滋润,心情滋润。洪卫觉得周身每个毛孔都洗涤过一般,去污除尘,心情松弛。大学生活轻松自在,虽然白天仍要上课,但少了中学生活“寒夜读书忘却眠,锦衾香烬炉无烟”的艰辛,每天可以从容起床洗漱,吃早饭,慢悠悠踩着铃声进课堂。大学教材中不少知识与中学重复,但更多的是崭新课程,《伦理学》、《心理学》等如野外新鲜的空气,充实了同学们的思维。大学与中学老师风格迥异,中学老师恨不能把知识变成琼浆,把时间浓缩成漏斗,灌入学生的脑中。大学老师则少了高考的压力,视野开阔,活灵活现,尽力打开学生眼界,把知识变成风筝,把时间变成空气,蓝天白云,风和日丽,让学生尽情放飞。洪卫追逐风筝,胸怀宽阔,心境怡然,像一只饥饿的鲸鱼,徜徉书海,尽情吮吸。他喜欢图书馆,喜欢安静的氛围,喜欢轻轻的翻书声,大家蹑手蹑脚,悄悄耳语,甚怕破坏这里的安谧。
南京,六朝古都,人杰地灵,博大精深的文化与瑰丽秀美的景色相交相触,震撼他的魂魄,陶冶他的情操。站在繁华的新街口,身披现代气息,俨然是洋气的都市青年。本来他有一百元生活费,取了十元给父亲作路费,交了十元学杂费,还买了不少日常用品:水瓶、脸盆、毛巾、牙膏、牙刷、拖鞋,又买了些菜票,最后遵从父亲的嘱咐买了块钟山牌手表,还剩二十元。好在吃饭不愁,师范生每月有三十斤饭票补贴,或许是国家为鼓励有为青年报考师范的缘故。
师范大学食堂宽敞明亮,窗明几净,墙壁上有一副鲜红对联:“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当思物力维艰。”几十张长方形饭桌整齐排列,用螺丝固定,两边是长凳,一桌可坐六人。关系融洽的同学常常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围坐一起,叽叽喳喳,胡吹乱侃。打饭打菜的窗口有十来个,开饭铃响,每个窗口都笔直地排着队伍,或长或短,大家拿着盆勺,虔诚地等待队伍最前面的同学笑盈盈捧盆离去,然后队伍中每一只脚都同步前移,目光前移,崇拜地望着窗口。每个窗口内都有一名头带厨帽身穿工作服的厨师,白色的装束平添一分威风。他们接过盆钵,熟练地用木铲切一块饭团,然后挥舞长长的菜勺,驾轻就熟地盛、挖、挑,银光闪闪,一气呵成,像老到的乐队指挥。食堂菜肴丰富,营养夯实,讲究色香味搭配。洪卫常常怀念中学时代的“神仙汤”,其实是“酱油汤”——倒些酱油,放些盐,滴几滴香油,冲水,“神仙汤”便香味扑鼻,咂咂喝几口,心满意足。现在看菜盆内色彩斑斓,闻香气扑鼻,几毛钱便可大快朵颐。
两个月一晃而过,洪卫的业余生活简单而充实,看书,打球,下棋。聂卫平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千里走单骑,力挽狂澜,国人振奋,全国掀起波澜壮阔的围棋热潮。黑白世界中,同学们杀声四起,天昏地暗。洪卫不喜欢围棋,他觉得对阵双方赤膊上阵,过于血腥,对“四国大战”倒情有独钟,五人娱乐,互不知底,增加了情趣。司令、军长冲锋陷阵,勇往直前,三军听命,前赴后继,地雷严阵以待,炸弹舍身成仁,人仰马翻,棋盘上一片烽火狼烟,鬼哭狼嚎,同学们杀得性起,酣畅淋漓。洪卫一米七八的身高在球场上也如鱼得水,他的运动潜能得以发挥。
师范大学大一历史班有两个,洪卫当选为一班班长。他与薛青交往日益增多,不禁为她而自豪。是金子就会发光,薛青就是一块金子,她的光芒不由自主放射出来,良好的家教,使她在同学中显得出类拔萃。薛青的出色,不仅在于她的外貌出众,玲珑有致的身材亭亭玉立,更在于她的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她写得一手好字,纤纤玉骨,娟秀遒劲;她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婉丽清脆,美妙歌喉,余韵绕梁;她写得一手好文章,笔锋细腻,文采飞扬,中学时代就有文章见诸报刊。她是一朵生长在水乡的出水荷花,冰清玉洁,飘香校园。男同学目光毒辣地罩住她,女同学也前呼后拥沾些多情的目光。高年级男同学眼明手快,用信笺包裹热烈的爱意,纷纷投给她。薛青不是那些思家偷哭的小女生,她的老练表现得大方得体,所有男生含情脉脉的情书如泥牛入海,但她对所有男生都春风沐浴,让人无从发作,只能忍气吞声而又充满憧憬。她当
选本班团支部书记。洪卫为她骄傲,两人视为知己,常常结伴而行,学习,游玩,聚餐,惹来若干嫉妒的目光,也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其实,洪卫在她面前深感自卑,巨大的家境落差令他望而却步,何况自己的面庞也不能用英俊形容,还有几个青春痘。而且他骨子里喜欢那种文静温和的传统女性,他喜欢月亮,而她则是太阳,刺得他目眩头晕。另外,母亲早逝在他童年记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他的心灵永远铭刻母亲脸色苍白静躺长卧的镜头。他自幼缺乏母爱,体味了更多的生活苦难,因而骨子里喜欢大一点的姐姐型恋人,关心他疼爱他。洪卫知道自己的择偶观与众不同,因不符合社会潮流大众心理,便深埋在心,不露言语。他一心一意把薛青当同学,当妹妹,当年父亲带母亲四处外出求医,他与妹妹则相依为命,虽然他只比薛青大两个月。
吃完晚饭,薛青到洪卫宿舍玩,口无遮拦地告诉他,两个非洲留学生约她和同学晚上看电影,在新街口等她们。
“呸,黄鼠狼给鸡拜年!”洪卫一个激灵,脑海里浮现出黑人留学生黑乎乎的脸庞,两眼一瞪,“你答应了?”
“嗯。到中国留学的黑人,要么家财万贯,要么家世显赫,我想见识一下呀。”
“见识你个头!女孩子,稳重一点,别被人骗了!”他挥起桌上一本书,落到她的头上,“啪”的一声脆响。他过去一直对黑人心存亲切,历史上亚非人民是一家,感官上黑人厚唇尽显憨厚,但师范大学有十多名黑人留学生,他耳闻目睹了他们的耀武扬威,心中固有的好感荡然无存。
“不去不去不去了,世上男人都是骗子,就你最纯!”薛青猛然抢过书向空中一扬,抬腿就是一脚,书划出优美的弧度飞出窗外。她面如番茄,挥舞双手冲出室外,又猛地回头,使劲甩门,“咚”的关上,墙壁颤动,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地震了,地震了!”徐根喜高喊。
“这个假小子。”洪卫摇头苦笑。他想起中学时的一件事,有一次薛青迟到,她踢门长驱直入,班主任在讲台上目瞪口呆。
洪卫开始留意校园里的留学生,他们来自欧洲和非洲,互相交往也像身上的颜色——黑白分明,白人与白人结伴,黑人与黑人搭伙。黑人都很强壮,但行为较为轻狂,洪卫分析他们长期遭白人歧视,只有在黄人面前招摇过市,显摆威风了。到食堂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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