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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郎是宁静的,远离了世俗的凡尘浮躁,尔虞我诈。洪卫置身于晨雾弥漫之中,聆听鸟语蝉鸣,树叶沙沙,恍若世外桃源。桑郎的夜是幽静的,远离现代城市的人声鼎沸,车辆嘈杂,飘扬着大自然天籁之声,如沐清泉。洪卫美美地睡了两个夜晚,深刻体会了香甜梦乡的最高境界,不忍醒来。
回到望山县城,洪卫为自己一米七五的身高而自豪,走在街上,鹤立鸡群,但在刘云贵父亲面前,并无任何优势。刘父军人出身,体格健壮,腰板挺直,两人身高旗鼓相当。洪卫喜欢上了刘家所有人,他们憨厚纯朴,彬彬有礼,让洪卫过意不去。但他与刘家人并无过多交流,除刘云贵,他只与刘父偶有对话,刘父性格沉稳,犹如贵州的大山。
洪卫爱上贵州大山,尤其爱上贵州的水,晶莹碧绿,毫无污染。
下午,刘云贵到学校参加暑期学习。洪卫百无聊赖,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在县城乱闯。望山县城实在太小,没一会便透透彻彻玩了遍,他便借辆自行车上山。望山县城不大,交通却四通八达。洪卫常常感动,贵州人用坚韧不拔的意志,在峰峦叠嶂中开辟了铁路和公路,阡陌纵横,如黑白纽带,飘逸在大自然胸膛前。贵州受昆明准静止锋影响,冷暖气团交汇,南下冷气团受云贵高原强劲阻击,与印度洋上空滚滚而来的暖气团遭遇,天气潮湿,常常云行雨施。不过,贵州绝少瓢泼大雨,更多斜风细雨,湿润了毒辣的阳光,天气并不觉得炎热。贵州的山是巍峨的,洪卫竭尽全力蹬着车想征服它,却气喘吁吁,力不从心。大山郁郁葱葱,坡度也不大,他却望而却步,惊叹于大自然的魔力。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只不过表明人在自然面前不屈不挠的一种精神状态,与人定胜天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在“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变幻如苍狗”的大自然面前,人的生命极其渺小。人,至多是浩瀚无垠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圈点,是亘古不变中一条忽略不计的线段,是穿越时空中一团无声无息的空气……洪卫呼吸舒畅,目光明净,脑中浮现出家乡尘土飞扬,水流污浊的画面。如果说家乡的画面是彩色故事片,那么眼前画面就是黑白纪录片,虽然缺少一些人工雕琢的色彩,却绝对返璞归真,令人眷恋,依依不舍。洪卫骑车下山,准确地说是坐车下山,臀部压垫,双手握把,两脚踩杠,凭着惯性向下冲,耳边呼呼生风,景物一闪即逝。他大惊失色,担心成了孤山冤魂,连忙翻身下车,推车缓步而行。
山坡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悠闲坐在牛背上,嘴里叼根烟,双手提缰,随牛身缓慢移动。洪卫看他,少年洋洋自得地举起手中的烟,对洪卫咧开嘴:“要不要来两口?高级香烟,黄果树呢。”
洪卫的脑海里闪现出一连串勤奋好学的历史典故:囊萤映雪,悬梁刺股,凿壁偷光,闻鸡起舞,燃荻夜读……这些故事激励了一代又一代人茁壮成长。他停下来瞪着少年:“为什么不上学?”
“上学是为讨婆娘,放牛也能讨婆娘,最后还不都是子孙满堂?”少年惬意地吐出一串白圈,“再说,上学要花钱,放牛能赚钱呢。”
“哪里来的香烟?”洪卫职业性地板起脸。
“父亲的,一包呢。”少年翘翘嘴角,扬扬手中的烟,吹着口哨慢慢悠悠离去。
洪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头隐隐作痛。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经济是教育的基础,教育的根本还在经济。听刘云贵说,为发展教育,望山县政府、乡政府每年都明码标价,奖励金榜题名的大学生。
他骑车来到水边,支了车,双手叉腰看别人游泳。望山的水,其实是山涧,水流从山上缓缓淌下来,并不湍急,穿过城区。水不深,清澈见底,水底全是石头,方方正正的大石块极少,更多的是圆圆滚滚的小鹅卵石,光滑的鹅卵石美丽圆润,如精致的鹅蛋。洪卫不禁想起与雪儿捡雨花石的情景,虽时过境迁,却历历在目。
男男女女在水中嬉戏,水浅齐膝,水深没肩。大人们或坐或站,用清润的水洗身,用凉爽的风吹心。小朋友或浮或游,像可爱的青蛙,扑腾出飞溅的水花。在大自然中,人们身心愉快,轻松释放透内透外的快乐。刘云贵下班,在水边找到洪卫,叉腰看他。洪卫脱了T恤和鞋袜,张开双臂,兴奋地跳进水中。水温暖而明澈,如温泉一般,荡漾他的心田,洪卫真想低头抿一口。他踩在鹅卵石上,说不出的舒畅,头仰在水面,吸一口气,双手垂在水里,眯缝着眼看温暖的阳光。河里,众人嬉娱;岸上,众人围观。山明水秀,阳光照耀水面,水流欢快地唱着歌流向下游。
阴历十五,布依族、苗族习俗吃年粑。刘云贵拎了糯米,带洪卫到粉店去磨。磨好粉,他们抬了粉回家,刘母做年粑,洪卫好奇地看。她搅拌碎肉,放上佐调,混入面粉中,再搅匀,用洗净的芭蕉叶随意一裹,最后放入蒸锅,盖上锅盖。洪卫觉得做年粑类似汉族的裹粽子,只是年粑没有粽子那样整齐结实美观,只把芭蕉叶一折,
粘住年粑即可。一家人盯住蒸锅翘首以盼,约一个时辰,刘母揭开锅盖捞出年粑,满屋飘香,众人欢呼。弟妹们一窝蜂拥上去,争先恐后伸出手,扯开芭蕉叶低头吃。刘云贵笑吟吟递块年粑给洪卫,他扒开年粑咬一口,顿觉清香沁人,滑腻嫩爽。
白驹越隙,一周转瞬即逝。洪卫陶醉于兄弟民族古色古香的民风,流连于雄壮的群山,品尝与刘云贵的友谊。每天大早,刘云贵为他送上饼和油条之类的早餐。中午和晚上素荤搭配,素菜以香菜为主,荤菜以牛肉为主。香菜和牛肉都是洪卫的喜爱,他体验着宾至如归的感觉。多食无味,洪卫胃口有些生腻,突然想吃鱼。野川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鱼并不稀罕,洪卫是吃鱼长大的。在望山,鱼却金贵,他像猫一样突然少了腥味,味口被吊起来。
洪卫终于忍耐不住对鱼的向往,起了个大早,喊刘云贵一同到菜市场去买鱼。菜市场在县城城东,面积较小,只两个教室大,并不繁盛,品种单调,芭蕉最多。洪卫情不自禁怀念起家乡的菜市场,特别怀念各式各样木桶铝皿中欢蹦乱跳的鱼:甲鱼、长鱼、毛鱼、鲫鱼、鲢鱼、桂鱼、角鱼、鲶鱼、扁鱼、黄鱼、鲳鳊鱼……品种齐全,风味各异。望梅止渴,他的嘴里充斥一股鱼腥味。洪卫眼前突然一亮:一根树枝串着三条鱼——确切地说,是三条小鱼,有一条已经部分腐烂。洪卫精神为之一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看到了鱼。他如获至宝,但并不急于求成,又把市场转了两遍,确信市场只这么三条鱼,便问价钱。对方开价五元,洪卫觉得三条小鱼加起来也不过三两重,且不新鲜,要求降价。对方死不松口:“我们这儿鱼少,很难捉的,一分不还。”洪卫虽觉不合算,但对鱼的向往战胜了不满,也没有听从刘云贵阻拦,果断买鱼回家。中午,他精心除鳞,剖腹去污,做了一碗红烧鱼,虽然有一条有些发臭,还是吃得有滋有味。
“鱼鹰。”刘云贵托腮含笑,目不转睛。
“是,我就是鱼鹰……”洪卫感受着周围的目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含糊其辞。
“明天带你去吃喜酒,我表弟结婚,他是苗族。”
“真的?”洪卫抬起头,双目闪烁热烈的光芒。刘云贵的承诺让他满怀期待,他想看看苗族人的婚礼。
刘云贵表弟的婚礼倒是隆重,为寻找伴郎,新郎全家煞费苦心,洪卫大惑不解。刘云贵告诉他,苗族新人结婚,伴郎角色尤为重要。伴郎必须文韬武略,既要能说会道,又要随机应变,还要酒量过人。如果说婚礼是一部喜剧影片,伴郎就是煽风点火的男二号,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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