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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原来是身负三条人命的网上杀人通缉犯。他自幼浪迹江湖,藏污纳垢,坑蒙拐骗,阴险狡诈,多次从警方包围圈中逃脱,是公安部重点通缉对象。自从第一条人命案东窗事发,他便改头换面在全国流窜作案,一路劣迹斑斑。这次在邻县刚刚结识三个狐朋狗友,才下野川汽车站,正好看见洪卫送给小翠萍八百元。洪卫一离开,“黄毛”凶恶地拔出刀,虚张声势晃了晃,以为祖孙仨一定瑟瑟发抖,主动将钱拱手相让,不料,却遭到两个老人殊死反抗。“黄毛”顺手牵羊的愿望落空,还付出了生命——想在水底以惯用的赤手脱铐伎俩逃脱,却遭到于一建顽强阻挡——一个叱咤风云的江洋大盗,经历过大风大浪,却葬身野川水乡的一条普通河流——沧浪河,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野川轰动了,为家乡警民的英勇无畏。自豪充斥每个野川人的胸膛,许多市民双目湿润。人们自发购买鲜花和礼品到人民医院探望洪卫、奶奶和于一建,医院门口人潮如涌,里三层外三层,维持秩序的警察满头大汗。洪卫缝了四十二针,体会了一次金属与肉体相撞相绞的痛苦,体会了一次生死相依的滋味。奶奶心脏中刀,当晚过世,爷爷和小翠萍悲恸欲绝。甸垛村村委会主任和村民到医院探望了爷孙俩,捐款捐物,承诺解决爷孙俩今后一切生活困难,并给奶奶安排了一个隆重的送葬仪式。翠萍所在学校校长参加了奶奶的葬礼,决定免除小翠萍以后的一切学杂费,解决她的后顾之忧。于一建昏迷了三天三夜,经过医生锲而不舍的抢救,在好心人泪流满面地祈祷下,终于摆脱阎王爷召唤。当于一建发出第一声呻吟,田菲菲喜极而泣,不顾淑女风范,抱着爱人号啕大哭。病房内欢声雷动,病房外沸反盈天,全市市民奔走相告,为于一建死而复生真诚祝福。
淹死杀人通缉犯,抓获三名抢劫犯,此事层层上报,惊动省公安厅、国家公安部。省公安厅长仇亮事发一周后亲赴野川,到医院探望了于一建和洪卫,给于一建送的锦旗上绣十个大字:“公安的光荣,警察的骄傲。”给洪卫送的锦旗上绣八个大字:“草芥英雄,爱心无敌。”仇厅长慰问于一建、洪卫的画面上了电视,大快人心,令人振奋。薛青饱含热泪,在电脑前敲击了报告文学《生死涅槃》发至各大网站,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短短几天,点击率突破五百万,跟帖不计其数。稿件先后被数十家报刊杂志和网站转载,野川市成了一座英雄城市,沧浪河成了一条英雄河流,全国人民都在关心英雄的身体健康。
小翠萍天天去看望洪叔叔,她感激他的那八百元。八百元被“黄毛”抢去塞进口袋,结果在水里全被浸烂,失去了应有价值。但她得到了更多的八百元,今后的学习、生活也有了着落。她永远感激洪叔叔,每天都惦记他,放学后就去医院陪洪叔叔说说话。洪卫成了名人,除了小翠萍,领导、记者、市民、亲戚、朋友你来我往,鲜花把病房点缀得如同花店,礼品把病房装扮得像批发部。市委书记和教育局杜局长多次看望他,让他受宠若惊,特别是杜局长意味深长的鼓励,居然让他有些心潮澎湃。洪卫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偶然的一次爱心行动闹得全国闻名,有点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意思。有时他也想到董存瑞和黄继光,即使他们再勇敢,如果没有当时战斗受阻的特殊情境,也不能成就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何况,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比他们更加勇敢的人,因为没有碰到这种运气,便一辈子默默无闻。但他始终认为,运气固然重要,但并不是所有人面临险情都能挺身而出,舍身成仁。洪卫非常反感最近网上对历史英雄人物的恶搞:董存瑞上了排长的当,冲到碉堡下才发现炸药包正反两面都粘了胶,炸药包被粘到碉堡上,手被粘到炸药包上;黄继光冲到碉堡前绊到砖头上,胸脯正好扑到敌人的枪口上。他惊叹于网络作者丰富的想象力,惊叹于他们敢于反潮流的英勇气概,但对这种损害英雄形象的行为非常气愤。他坚信:董存瑞和黄继光的事迹,归根到底还是源于他们不怕牺牲的革命英雄主义。洪卫有时觉得有愧于翠萍,听着她稚嫩的声音,甚至不敢与她清澈的眼睛对视。他常常自责,如果不给她钱,奶奶就不会死,于一建也不会与烈士称谓仅一步之遥,自己也不会身中两刀,光滑的皮肤将会留下蚯蚓一样的斑痕,造成这些后果的“罪魁祸首”似乎就是自己。不过他扪心自问,自己的行为错了吗?他肯定地作了否定。他不断反问自己,如果今后再遇到类似情况还会出手相助吗?他肯定地作了回答。每个事物都有其两面性,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更不能因噎废食。
他们出院后,市公安局组织了一支“见义勇为事迹巡回报告团”,报告团成员有于一建、洪卫、翠萍、爷爷及毕晟等群众代表。在省政府礼堂,他们现身说法,作了一场《扬善铲恶,做时代公民》的报告,省电视台作了实况转播,在全社会引起强烈反响。
暑假,金玛邀请洪卫到西藏游玩,他热血沸腾,心花怒放。西藏,一直是他心中的旅游圣地,梦中的天堂净土,想不到这么快就能梦想成真。洪卫决定带儿子一起去,洪浩宇高兴地在床上连翻了几个跟斗。豺哥组织了壮行宴,薛青、洪妍、于一建和田菲菲为他们父子送行。
第二天,洪卫背只旅行帆布包,简单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放了身份证、银行卡、照相机,父子俩身穿短袖T恤西装短裤,脚登旅游鞋,轻装上路。晌午,豺哥送他们到南京,裴鹏、方静带着女儿在长江大桥北桥头堡下等,他们的家就在附近。两辆都是宝马,只是
一辆崭新,一辆陈旧,豺哥打了招呼,开着旧车回去。
“老师……”裴鹏、方静热泪盈眶。
时光飞逝,弹指一挥,近十年不见面。洪卫与裴鹏激动地紧紧拥抱,方静搂着溜溜爱不释手。
“灿灿,叫伯伯、哥哥。”裴鹏松开洪卫,拉了女儿到父子面前。
洪卫眼前一亮:灿灿皮肤白净,面孔圆润,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明亮的光泽,头扎蝴蝶结,身穿淡花连衣裙,活像一个洋娃娃。洪卫望着方静笑了,岁月似乎对她特别偏爱,她的脸上仍然光洁如玉,女儿的脸就是她的脸模翻版。
“伯伯,哥哥。”灿灿大方地喊,全无拘束。
溜溜倒是有些羞涩,搓着手怯生生望着她。大家一起上了崭新的宝马,洪卫坐到前排,方静带着溜溜和灿灿坐到后排,她亲热地搂着溜溜,低头说个不停。
“放手!你跟大朋友玩,我们小朋友玩。”灿灿掰开妈妈的手。她送了玩具和袋装食物给溜溜,两个小朋友一会儿便熟不拘礼,俨然是老朋友。
方静松开手,笑眯眯望着他们。
“洪老师,人世沧桑,当年的那个帅哥不见了,但你的身上又多了一股成熟男人的韵味。”裴鹏边开车边发出感慨。
“岁月如快刀,刀刀剁人老,不是成熟,是衰老啊。用成熟形容你倒是恰如其分!”洪卫扭头看裴鹏脸色红润,鲜艳的梦特娇T恤裹着将军肚,怎么也不能与当年那个黑瘦的少年相提并论,不由欣慰地笑了,“裴鹏,你父亲还好吗?”
“三年前走了,绝症。”裴鹏的眼里闪过一丝酸楚,“父亲辛苦一辈子,本想把他带到省城享受晚年,他却整天闷闷不乐,从不出门。唉,过惯了乡村生活,怎么能适应都市的繁华呢?其实是我害了他,如果在老家生活,他一定会延年益寿。”
“不必自责,你尽力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道,你就是父亲这条轨道的延伸,他不适应世界的飞速发展,你却游刃有余。父辈的理想就是望子成龙,从这点看,你成功了,你父亲也成功了,他应该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安息。”洪卫有些伤感,“南京,我的第二故乡。带我好好玩玩省城啊。”
裴鹏平稳地开着宝马,疾驰在南京大街小巷。烈日当空,洪卫感到头晕,摇下车窗,贪婪地吮吸着车外灼热的空气。一排排楼房稍纵即逝,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惊掠而过,一股真挚的热爱之情充满他的胸腔。这就是生活了四年的省城!这就是承载初恋锥痛的省城!这就是离别十年的省城!他曾有多次机会出差省城,却有意无意回避那份刻骨铭心又令他心有余悸的初恋。现实和历史恍若做梦,不过是睁眼闭眼细微之别。洪卫睁大眼睛搜索南京的现在,寻找自己的过去,在回忆中体会酸甜苦辣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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