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柳老依旧保留着年轻时的俊朗,岁月在他脸上不曾留下过多痕迹,唯独前额一撮白发束进发髻里,给他平添了几许沧桑。
    这么个儒雅之士,却是金都城第一望族柳氏的当家。
    柳老不老,不过是金都城上下对他的尊称。
    “梦冉是被我宠坏了。”
    柳老苦笑,像是回忆起往事,脸上写满了莫可奈何,“她五岁那年柳府内乱,落衡为我挡下刺客致命的一剑,我答应她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
    一不小心,就叫我宠成现在这幅模样。”
    他看一眼暮阳,起身踱到厅外,望向高远的天空。
    当年、当年,可叹是当年……
    暮阳静静地看着柳老清癯的背影。
    良久,唇角浮起一丝浅笑,缓步过去在他身旁站定:“梦冉与我说,她今生非邢晏不嫁。”
    柳老神色大恸,合眼再睁开又恢复正常。
    暮阳却眼尖地在他脸上捕捉到他一闪即逝沉重的忧伤,仿佛他原本不怎么完整的心勉强支撑,突然间一下子坍塌,再也拢不回来。
    “那孩子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他语调突然变得严厉。
    暮阳原本一句“身份真的高过一切吗”
    差点脱口而出,硬生生被她咽下:“梦冉还年轻不是,让她好好想,总会想通的。
    父女之间何须闹到如此地步?”
    柳老摇头再次叹息,看向暮阳:“你也年轻,可你就懂得多。
    梦冉要是能像你一样懂事,我还操什么心?”
    “她要是如我这般成天穿梭在花街柳巷,你不得天天操心?”
    暮阳抿嘴一笑,“我大她五岁,五岁啊!”
    她张开一只手晃动几下,娥眉微蹙,眼神含嗔,像是不满意柳老忽视她的五年人生阅历。
    柳老难得一笑,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走回花厅。
    暮阳垂下眼睫,唇角淡淡含笑。
    想当年她初到金都城,月扇坊刚开张生意不景气,她人生地不熟,全靠柳老引荐。
    甚至在生意管理上还会帮暮阳出点子,指引她如何如何做。
    在听暮阳说出自己的经营方式时,他认真地听,然后毫不吝啬地夸奖并全力支持。
    似乎也是那几年,柳家生意开始涉及茶业和绸缎庄。
    暮阳曾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这么帮自己。
    柳老笑着打量她说:“大概是眼缘到了。
    况且你一个姑娘家只身来到金都谋生闯荡,单是这份勇气就着实叫我佩服!”
    就这样,他们在瓷器、茶业、绸缎方面成了生意伙伴。
    私底下,他更是她的良师,是好友。
    柳老曾提议说收她做义女,来帮柳家打理生意,总好过在烟花之地讨生活。
    暮阳却摇头不答应:“我要是做你的义女,不得像你女儿一样,在你面前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反复思量,才不及现在随意自在。”
    金都城曾有段时间一直纷传“豪门柳府当家丧妻十余年意欲再娶,而对象是江湖中名头初露的月扇坊老板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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