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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非与杜云天此刻俱是满顶大汗正在吃紧当儿俱见瞧见展梦白南燕与萧飞雨见他来了却不禁喜出望外。

    两人齐地纵身掠来一人一手左右牵住了他的衣袖萧飞雨道:“你快想个法子怎生要他们停下手来。”

    但展梦白却知道世上已无一人想出法子能令他们住手当下双眉紧皱暗中叹息却说不出话来。

    南燕流泪道:“你……你看他两人再不设法只怕……只怕两人都要……都要……

    不成了你忍心不管么?”

    她并非不知此事困难只因关心太过才作此言正如落水之人手里只要触着一物不论是什么也要抓紧不放。

    但她却未想到抓住的人水性也未必精熟很可能被她一齐拖入水底展梦白知她心中焦急只得苦笑不语。

    南燕却道自己苦苦哀求对方不闻不理缓缓松开手掌道:“好你……你……”

    突然伏地痛哭起来。

    她与金非本是怨偶但数十年异地相思骤然重逢恩爱突增此刻见金非生死关头举止神思自难免失常。

    萧飞雨也突然松手冷笑道:“好敢情你原来是来瞧热闹的好我们四人就都死了也不来求你!”

    展梦白只是呆立当地有如未闻。

    只见杜云天金非额上汗珠越流越多夜色之中两人头顶都彷佛冒出了蒸蒸白气随风四散。

    三人都知道他两人俱已是强弩之末片刻之内便将有一人倒地而死南燕哭得更是伤心萧飞雨自也陪她落泪。

    忽然间只见展梦白挺起胸膛走了过去。

    他脚步极为缓慢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个深深的足印显见是全身早已布满真力要以双掌解围。

    萧飞雨本在怨他不肯出手相救但此刻见他挺身而出却又不禁大是关心忍不住轻轻低语:“你要小心了!”

    但展梦白此刻正自全神只注在杜云天与金非四只手掌之上她语声纵然说得再响也未见能使他听着何况只是轻轻低语萧飞雨见他竟然不理自己心中方自气恼忽又想到此事之凶险暗暗忖道:“我方才那般逼他他才会不顾性命的前去出手此番他若有三长两短那我怎生是好?”

    一念至此她再也顾不得别的纵身掠了上去但这时展梦白一双铁掌已闪电般向金、杜两人四掌之间落下!

    萧飞雨惊唤道:“呀你……”她情急关心已不知分判利害竟然伸手去扳展梦白的肩顶。

    展梦白双手满只真力右腕在上紧紧压着左腕掌心向外姆指向上一双掌背紧贴倏然穿至金、杜两人相抵四掌之下全力往上一抬金非左掌杜云天右掌分开一线展梦白的双掌立时乘机穿入这一线之中只听‘吧’的一声他左掌便接住了金非左掌右掌接住了杜云天右掌。

    金非、杜云天两人掌力正自源源不绝逼向外力此番欲罢不能两人全身劲力一齐向展梦白涌来。

    以展梦白此时功力虽无法接着这两人如此一击但金非、杜云天恶战半日此刻已是强弩之见展梦白全力支持必无损伤。

    怎奈就在这刹那之间萧飞雨手掌已拍上展梦白的肩头?

    展梦白全身真力俱都只注在前方双掌之上肩后空虚已极身子本已前重后轻再被萧飞雨情急一扳立刻往后跌倒。

    他大惊之下真力骤??金、杜两人掌力立刻乘隙涌至这时两人掌上劲力正如河水泛滥不可遏止此刻展梦白掌力一??便如堤防溃出那泛滥的河水蓄势已久立时便齐向缺口溃出长河溃堤浪如山涌那力道是何等惊人展梦白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住。

    ※※※

    这两掌力一个刚猛一个阴柔。

    骤然间展梦白只觉一冷一热两股掌力左右袭来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全身立又娈的有如火焚一般!

    杜云天。金非齐地一惊撤掌后跃南燕也已骇的呆住萧飞雨更是花容失色踉跄后退颤声道:“你……你怎地了?”

    展梦白但觉心胸之间气血翻涌却咬牙忍住缓缓站起展颜一笑道:“只要两位前辈莫再相斗我自然无事。”

    他知道若是被人瞧出自己身负重伤不但要令金、杜两人歉然南燕抱昝于心更将令萧飞雨自愧自责终生虽安。

    她本是为了一番好意才会伸手扳他的肩头此刻他又怎忍令她难受是以极力忍住伤痛丝毫不露声色。

    众人本都在为他担心此刻见他如此泰然只道他伤势并不严重都不禁暗中松了口气。

    南燕见到金非、杜云天两人俱都无事更不禁喜形于色展颜笑道:“雨儿还不快去谢谢你的展相公?”

    萧飞雨面颊一红不依道:“人家救了你的……你的舅舅你该去谢他才是为什么要我去?”

    南燕笑骂道:“疯丫头什么你呀你呀好没规炬……”轻轻叹了口气??衽道:“但……展公子我是真的谢谢你的?”

    展梦白还礼道:“夫人如此相称在下怎担当得起。”

    杜云天手捋长须突然叹道:“似你这般舍己救人之侠心义举便是老夫也该唤你一声公子才是只可惜……”

    金非冷笑截口道:“只可惜今日我与杜老儿乃是不死不休之势你纵然解了方才之围我与他还是要拼个死活的。”

    南燕面色大变还未答话只见展梦白微微笑道:“前辈莫非不想见一眼前辈之亲生爱女了么?”

    金非骤然动容道:“她……她在那里?”

    展梦白道:“前辈之爱女娇婿俱已来到此间他伉俪两人行止有如王侯前辈梢加留意便可见着了。”

    金非娈色道:“真的?”

    展梦白一笑未答南燕已抢住道:“正是真的自他口中万万听不到半字虚言他说曼风来了就是曼风来了。”

    金非怔了一怔展梦白已转向杜云天缓缓笑道:“杜鹃姑娘病势虽重但却并非没有救治之望。”

    杜云天果然也不禁为之动容道:“如……如何救治?”

    展梦白道:“前辈只要立刻取道洞庭湖路上自有人前来约见前辈告诉前辈如何救治杜鹃姑娘之法。”

    杜云天早已知道这少年语重千金闻言自然深信不疑呆了半晌望向金非道:“你说怎样?”

    金非突然跺了跺脚道:“唉你为了女儿我也为了女儿今日想来也无法再战了但三个月之后……”

    杜云天不等他话说完便已抢着道:“好三个月后洞庭岳阳楼见!小兄弟多承相告老夫去了。”

    他救女之心实是急如星火语声见了便已耸肩而去说到最后一字身形已隐没于林木之间。

    金非望着他身形隐没的方向呆呆出神南燕却在心头盘算如何想个法子拖住金非叫他不能去应洞庭之约。

    ※※※

    萧飞雨缓缓走到展梦白身侧轻轻道:“你怎会寻来的?”

    展梦白望也不望她抱拳道:“此间无事在下也要告辞了!”连这两句话都是向金非夫妇说的。

    金非兴南燕俱都心有所思本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随口应了萧飞雨娈色道:“你……你到那里去?”

    展梦白还是不望她冷冷道:“去处去!”霍然转过身子。

    萧飞雨呆在地上等他转过身后才着急地一拉南燕衣袖道:“他……他要走了!

    ”语声惶急泫然欲涕。

    南燕这才回过神来亦自奇道:“你不跟咱们一齐走么咱们……咱们还有话要和你说哩!”

    展梦白头也不回道:“有什么事前辈但请吩咐。”

    南燕道:“这……这……”她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

    展梦白大声道:“前辈一时若想不起日后再说吧!”他竟然始终未曾回头便匆匆向前奔出。

    萧飞雨道:“你……你……”跺一跺足目中不禁落下眼泪。

    南燕悄悄道:“你又有什么事得罪他了?”

    萧飞雨流着泪摇了摇头恨声道:“谁知道……谁知道?”突然一把扯乱了头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南燕手足失措轻叹道:“这孩子什么都好怎地脾气却如此古怪……喂喂金非快去追他回来呀!”

    金非双目一瞪大声道:“追什么?”望着展梦白去向破口大骂道:“臭小子摆的什么臭架子咱们的雨儿如此标致难道还怕嫁不出去么?看你这个臭脾气却只配娶个母夜叉.丑八怪。”他生性偏激暴躁此刻已浑忘了展梦白相救自己之情不但破口大骂而且越骂越是起劲。

    但骂了半晌林中仍是没有回应金非大笑道:“那臭小子终是不敢回嘴老子也懒得骂了雨儿咱们走吧!”

    一手拉起南燕一手拉起萧飞雨大步向林外走去只可怜不住啼哭的萧飞雨虽然满心幽怨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只望展梦白能回心转来南燕却只望展梦白莫要听见金非的怒骂那么此事日后总还有转机这善良的妇人一生但知为他人着想从不知祈求自己的幸福。

    ※※※

    但‘无肠君’金非的语声中气是何等充沛那语声远远穿林而出展梦白每一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听得人声俱已远去这时他胸中血气翻涌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也软软地跌倒!

    原来金非与杜云天方才内力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两人残存的掌力逼集已久一旦溃而出亦是人所难当。

    展梦白微一疏神便被他两人震伤了内腑他若立即吐出胸中的瘀血伤势或许还不致十分严重。

    但他为了别人为了萧飞雨却将那瘀血勉强压住他故意对萧飞雨那般冷漠便是不愿被她瞧见自己伤势作。

    而此刻伤势作起来情况之严重竟连他自己都未想到他挣扎着爬到树下只望能以内功之调息自疗内伤。

    那知他全身真力已完全溃散每分每寸骨节彷佛都要散裂莫说调息疗伤便呼吸也变的极为困难。

    这时乳白色的晨雾已在树林中冉冉升起弥漫了林颠木叶也掩没了他的身子使他有如卧在云雾之中。

    他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与疲乏似是所有的生机与活力俱都正自他体中缓缓消失。

    他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暗道:“莫非我要死了?”

    在刀锋、剑下他不知遭遇着多少次生死间不容的危机他都从来未曾消失过求生的勇气。

    然而此刻在这无人的树木间乳白色的晨雾里他忽然生平第一次自心底泛起对死亡的恐惧。

    他不知这是为了什么——也许是距离成功之口已渐近他的生命也变的更可珍重——他只知自己并不愿死。

    他不敢阖起眼??但寒气更浓眼皮也越来越重……

    ※※※

    这时林外却飘然掠来了一条人影宛如幽灵般不带丝毫声息那双闪亮的眼神正瞬也不瞬地望着展梦白身上的血迹。

    展梦白丝毫未曾觉又过了半晌一只自生生的手掌自他背后伸了过来往他头顶落下。

    瞧那人影轻功之身法显然是武林高手而展梦白此刻却早已力乏身伤若是被这一掌拍下那里还能活命?

    那知这手掌在展梦白头顶盘旋一转只是轻轻落了下去轻轻抚摸起展梦白零乱的头。

    展梦白一惊转身只见一条俏零零的人影伫立在树下乳白色的晨雾棉絮般沾满了她的衣襟、头。

    他此刻双目虽瞧不甚清但这人影那灵活的大眼睛却是他永生也不会忘记的不禁脱口道:“雨儿你来作什?”

    那人影正是萧飞雨但见她缓缓垂下眼??眉宇间似笑非笑似怨非怨轻轻道:“雨儿……雨儿……你再叫一遍。”

    展梦白扳起脸来尽了全力大声道:“萧飞雨你为何跟来你这女子怎地如此不知羞耻苦苦见着我作什?”

    他知道萧飞雨性子激烈只道这番话定可将她骂走那时自己纵然命丧此地也好使她莫要伤心。

    那知萧飞雨却仅是幽幽长叹一声道:“你要骂就骂吧但无论你怎么骂我都不会走的。”

    展梦白呆了一呆挣扎爬起道:“你不走我走。”

    萧飞雨道:“你走我就跟着你走。”

    展梦白失声道:“你!你!”他勉力站了片刻便委实再也无法支持双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萧飞雨凄然一笑道:“你也莫要再强挺住了什么事我都明白……你……你的心我已知道。”

    展梦白变色道:“你知道什么?”

    萧飞雨轻轻道:“你怕我伤心不让我知道你受了重伤又故意对我冷淡逼着我离开你但……但……”

    她语声突然哽咽;‘但你这伤是……是为了我才受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只见她身子在雾中颤抖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展梦白只觉心中热血火一般燃烧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突然一把握住萧飞雨莹自的手腕。

    萧飞雨‘嘤咛’一声和身扑入了他怀中两人情感从未显露此刻奔放起来那里还能遏止。

    两人相偎相抱面上是冰凉的一片泪珠心头却是炙热的一团烈火既不知时光已去也不管天下万物。

    ※※※

    万籁无声自雾迷蒙也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萧飞雨轻轻道:“我想来想去你绝不是那样的人无论别人心里怎么想我不找你问个清楚死也不安心。”

    她银铃般一笑:“所以我也不管怎么说还是追了来只听你唤我那一声雨儿别人无论说什么都没关系了。”

    又过了半晌她娓声道:“展……展……”

    她实在想不起该如何称呼怀中的人儿??觑一笑接道:“不管我唤你什么你再唤我声雨儿好么………好么……喂你怎么不说话呀?”缓缓抬起头来突然惊呼一声晨曦中只见展梦白面无血色双目紧闭竟已晕厥过去伸手一探他胸口呼吸竟也变得十分微弱。

    萧飞雨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急唤了几声展梦白竟无回应她目中眼泪便又断线珍珠般落下。

    她也不拭面上泪痕伸手抱起了展梦白匆匆奔向林外只望到了唐府能寻着人来救治展梦白的伤势。

    那知此刻林中晨雾迷漫她心慌意乱竟迷失了道路距离唐府庭园反而越来越远了。

    她心更慌意更乱逡巡之间忽听雾中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逸儿逸儿打起精神来?”

    萧飞雨听出这正是那老奸巨猾的方辛口音心头一惊暗暗忖道:“这父子两人已将展梦白恨入切骨我虽不怕他但这情况还是莫要让他见着的好。”

    其实她对这老人的奸猾委实有些戒心平时虽不怕他但展梦白此刻身受重伤只有救伤才是当务之急若是被他奸计延误了救治之时岂非抱恨终天?一念至此再不迟疑悄悄向后退出。

    在林中退了约莫一箭之地突听那边也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迷雾中飘飘渺渺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语声笑道:“孙兄想不到天公竟也作美这一场大雾的确方便了我们不少。”

    这语声乍听似是女人却又阴森森的带着些诡气听入萧飞雨耳里她心里却不禁一跳:“柳淡烟!”

    她虽然对这不男不女的人妖恨之切骨但此时却更不敢招惹于他提气蹑步自另一方向斜斜穿出。

    在两边被夹之下她竟无法分办路途只求不被这些恶魔现已是万幸放足急奔当真是慌不择路。

    奔行了约莫盏茶工夫前面隐现一栋屋宇轮廓近前一看却是座祠堂门上横匾写着四个泥金大字:“唐氏家祠”。

    萧飞雨暗中松了口气总算寻得个可以藏身之处距离唐府正院虽远也总算是在唐门势力范围之中。

    ※※※

    她放足奔入但脚步方自跨入祠堂心头便不觉一凛!

    晨雾中桐堂前石阶上竟倒卧着两具??体看他们的装束打扮赫然竟是唐门中的弟子。

    萧飞雨虽非心细如之人但只因怀抱展梦白怎敢有丝毫大意故不走正门提气跃向旁边的窗户。

    ‘帝王谷’之轻功果然卓绝当代她怀中虽抱着一人但身形起落间足下仍不带丝毫声息。

    那窗户棂框整齐糊得雪白她用指甲轻轻点了个月牙洞眯起一双眼睛凑往里瞧去。

    这唐氏家祠果非寻常人家可比祠堂修建得轩敞整齐堂皇富丽神幔神桌也俱都是崭新的显见方自修建过。

    神案前长明灯下却木然端坐着一人只见他长衫不整髻蓬乱彷佛久已朱经洗涤面上更是十分憔悴潦倒眉宇间忧愤重重身侧放着个特大的酒葫芦正茫然瞧着前方出神口中不住喃喃道:“好好你嫁入了……嫁入了……”举起酒葫芦咕嘟咕嘟痛饮起来。

    萧飞雨见他行止虽然潦倒落拓但气宇间却隐隐流露出一种潇??之意显见昔日必是个风流人物又似是为了情人别嫁而正在自怨自苦但一时终究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何人物也不知该如何行动。

    这时她怀中的展梦白突然呻吟一声。

    萧飞雨大惊之下顾不得再瞧窗里动静先俯去看展梦白的伤势那知就在这一刹那但听‘呀’的一声她面前窗户突然洞开。

    那落拓的长衫人已笔直站在窗前面上仍是一片痴迷萧飞雨惊退一步轻叱道:

    “你是什么人?”

    长衫人冷冷道:“你又是什么人?”目光一垂瞥见她怀中之人面上突然变色失声道:“展梦白!”

    萧飞雨不觉吃惊道:“你认得他?”

    长衫人也不答话神色却甚是惊惶左右四顾一眼沉声道:“姑娘请快快将展兄抱进来!”

    萧飞雨迟疑道:“但……”

    长衫人着急道:“在下与展兄乃多年旧友绝无恶意姑娘但请放心进来快!快!

    再迟便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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