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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倾之是个孤儿。
他唯一的记忆,是和母亲走散的那天,他非常饿,昏昏欲睡地坐在路边,看着一队人马走过。成年后他用力、反复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穿着,不过应该是衣衫褴褛吧,因为队伍里,有个人塞给了他半个饼。
行进的兵卒们,除非是看到可怜的小乞儿,否则不会将自己的口粮,分给别人。想来,当时的上官倾之,应该属于孩童里眉目可人的那一类。
然后的记忆片段,就是他从行进的草堆里醒来,发现自己在一辆运送军粮的马车上,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听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他惊恐之余,只能拼命记住自己的名字和年纪。
之后的记忆是挨打。军队里的一群伙夫收养了他,类似当他是个小玩意儿,高兴了给点灶间剩余的、放任他自在几日,但凡有不高兴的、或赌输了银钱的,年幼的上官倾之便是他们用来发泄、出气的工具。有时,冬季穿的厚,看着自己打烦了的小玩意儿还能反抗,他们便将他拖到空地,扒光衣服,看着他稚嫩的身躯,在风雪中逐渐冻到发紫,然后哈哈大笑。
万幸的是,这些伙夫,总能适可而止。不为别的,弄伤了小玩意儿,给他治疗是很麻烦的事情。所以,上官倾之的童年记忆里,除了惊恐,就是猜忌,猜忌着下一秒是好吃的还是一顿烧火棍。
曾经他和姚玉笑着说,他一直感激那些伙夫,因为他的功夫那么好,完全是被那些伙夫,自幼打出来的。而当时的姚玉立刻回他,如果小时候能吃饱了,应该还能再长高些。上官倾之知道,姚玉不是在嫌弃他矮,而是在忌恨那些虐待他的伙夫。
如今,姚玉突然惨死对他的打击,远超过儿子们,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
很久一段时间,上官倾之都无法从落差之中转还,曾经因为爽朗明媚的姚玉,嫁进上官府之后变得热烈欢腾的正厅,如今成了死一般的沉寂。死去的家丁,也让本来就不多的下人们,显得更加步履匆忙而形单影只。
人是很诡异的,上官倾之以为此时让全力以赴的,是寻仇家。然而,过后很久了,他反应过来,是长子上官谦。
因为他大概能猜到,凶手的幕后主使是谁。
如果自己猜测没有错的话,这个幕后的主使,他将永远不能让儿子们知道。
看到相貌最像妻子的大儿子,始终围在他左右,仿佛一个学徒在求教手艺,他明白,一夜之间不再是孩子的上官谦,在学着悄悄追查凶手。
如此重大的劫杀,没有官家背景如何能事前清理了东街上为数不多的几家酒铺和商铺小贩,导致黄昏发生的劫杀,全过程里竟然没有人目击。还高价请了江湖高手对付姚玉,想到这里,上官倾之沉沉呼吸着,摁下心头的杀意,让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冷静地清理出一个脉络和顺序。
不过,第一步,他要找到,是内鬼——这么重大的行动,没有内鬼,是不可能的,因为据说,小澈本来是要想跟着姚玉一起出门的。
上官谦让母亲、姨母和妹妹们入土为安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从学堂里请假,天天呆在家里,拿着之前不太上心的刀,将父亲和武师父的教授,一遍遍练习。
他和父亲,心照不宣,要先查出家里的内鬼。他从死状上还分析不出江湖高手的种种,但他凭直觉想到,上官府里,不太平。
上官倾之在姚玉死后,便多数时候瘫在矮榻上,也是因为背伤发作,确实疼痛难忍。更多的原因是,他想在暗处观察大儿子,如何筹谋计划。
巨大的灾难面前,有人消沉、有人坚毅。上官倾之相信,儿子们不是随便认输的孩子。
转机发生在,出殡后的第二个月。
李立得知,上官倾之多日里请医诊治旧疾,仍不见起色,便赏赐了身边的两个才貌出众的官婢到上官府。
家里多了女人,气氛自然不同了。
首先是伺候上官倾之日常起居、看诊用药,便是让上官谦省出很多精力。
再者,小澈的身体,自从看到小妹妹的惨状,半夜经常噩梦而哭泣,吃食不合适仍然会呕吐,大夫说,是惊风之后的虚症,需要调理。婢女阿义,尤其耐心,来了当天便和面色青黄的小澈混熟了,夜间服侍小澈洗漱和安寝,虽然第二日一早便被上官倾之得知之后,厉声斥责,但到了晚间,她仍然过来陪着他。
上官澈睡前,懂事地问,姐姐天天过来陪我,不怕早上被我爹爹的训斥吗?
“不怕,我是圣上派来的人,你爹爹不敢拿我如何。他就是心情不好,只要我们小公子身体快快好起来,就好了。”比上官澈大七岁的阿义,用细长眉眼正对着床榻里小澈晶莹的眼眸,用丧期完全绝迹的微笑,俏皮地说:“小公子日后肯定样貌出众的,姐姐可是盼望要看到小公子娶亲的大日子哦。”
“姐姐,说笑了。”上官澈心酸地说,“可是,可是我知道,我很没用的。”
阿义缓缓跪在脚踏上,帮小澈抚平薄锦被,然后说:“怎么没用了,说给姐姐听听呗?”
“我很怕的。我怕看到小妹妹,可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全是血,她的头,,”说到这里,小澈惊恐地迅速缩进被子里,无声地哭起来。
阿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进府之前,听宫中的太监说了全部。
等小澈哭了一段时间,她才说:“小公子今年几岁啦?”
小澈逐渐止住了哭声,脸从被子里抬起,说,七岁。
“哦。七岁便能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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