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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辚辚,在雪雾中踽踽。
许久后,马车才停下。
侍从在帘外道,“郎君,到了。”
陆闻笙嗯了一声。
车帘被掀开,风雪涌进,将博山炉上的青烟扑散了个干净。
陆闻笙下了马车,雪色洒在地上,如白月光一般浩荡冷清。
映照在他温润的眸底,泛起一股萧萧冷意。
他因路上耽搁了功夫,靖王萧恂已等候了一会儿。
“舅舅!你怎么才来?”他转身面对堂中之人,“将情况与辅国公再讲一遍。”
萧恂不过及冠的年纪,威风凛凛,铁血风骨,却因急躁,目中隐含戾色。
“两淮盐政使更替,新任盐政使容鄂发觉两淮预提盐引征银账目数不对,举告上任盐政简钧勾结盐商,营私侵蚀,都察院佥都御史裴俭如今已着令将简钧缉拿。”
盐业专卖。
官府印引,编立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前为存根,后为凭证;装盐以袋,每袋即为一引,限定斤重;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然后凭引至产地支盐运销。
盐引利重,往往数百上千万白银的营私。
如今裴俭所查,乃是历年预行提引商人交纳余息银两,与户部盐课缴税账目。
户部侍郎张鸿哲也在。
寒冬腊月,屋中炭火不算旺盛,张鸿哲却不住擦着额上的冷汗。
都察院已经催了几日历年盐课缴税的账目,裴俭此人难缠,他实再难拖延。
这件事连陛下也惊动了。
陆闻笙端正坐着,垂着眼睫,不知在思忖什么。
萧恂性急,扭过头问他,“舅舅,如今该如何是好?”
他抿着唇,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急躁与怒气,盐引贪腐案一旦爆发,将他牵扯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可陆闻笙一如既往的冷静淡然,愈叫他愤懑,心绪难平。
“舅舅别忘了,您与我是血脉至亲,脱不开干系!”
血缘亲属,荣辱与共。
陆闻笙清润的面上波澜不惊,嗓音低沉,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与你母亲提过的佥都御史裴俭,你可曾与他结交?”
“舅舅现在提这作甚,左右也迟了。”萧恂暴躁的眉眼略僵,眉眼戾色愈深,“等这件事风波过去,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陆闻笙便知,裴俭并未接下靖王的示好。
他这个外甥,才智有之,野心更大,然沉稳欠缺,行事激进,从不懂缓缓图之的道理。
盐政是国朝的主要财政,如今正与北梁打仗,耗资巨大,国库空虚,若此时曝出官商勾结,侵吞税银,且有皇子牵涉其中,陛下震怒,朝野上下定是一场大风波。
“简钧与盐商勾结的账目,你可有数?”陆闻笙目光清冽,问萧恂道。
萧恂未曾说话,倒是张鸿哲急急擦了汗,上前躬身,“微臣简钧在两淮时与几位大盐商收受银两的私账!”
“可随身带着?”
“未曾,不过就在微臣家中,国公爷若要的话,微臣即刻回去取来。”
陆闻笙道好,抬手挡在唇前轻咳了一声,“此事重大,烦你亲自去取来。”
张鸿哲连忙应是。
辅国公陆大人是个做事极沉稳的人,他既应了,那这场祸事大约便能避过。
张鸿哲被裴俭压迫,担惊受怕了足有月余,在这一刻才心下稍定。
朝靖王殿下告退,他便顶风冒雪往家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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