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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所传回来的情报并不乐观,桓温并没有因为其父忠烈旧名而飞黄腾达,甚至于生活都陷入困境无以为继。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胡润这一项投资可以说是失败了,桓温不要说提携他了,甚至连自己重振家业都渺茫得很。
由这一点,胡润也意识到自己虽然不乏智谋,但是终究距离上层太遥远,许多事情只能靠猜度,但却往往判断有误。
桓温眼下的困境,当胡润了解到更多如今都中的派系分别之后,便渐渐有所明悟。
桓彝活着的时候被推许为江左八达,但是在时局中主要的呼应还是故中书令庾亮。庾亮一死,庾家声势已是大衰,原本主持行台的庾怿被赶出建康,其余兄弟也都各散东西,未居显职,更不可能有余力拉扯桓氏。
同为江左八达且同样为国尽忠的羊曼,因为其家背靠青徐高门,死后哀荣崇高,兄弟、儿子俱有显用。而桓家因为所靠倒台,一时间连生活都陷入了困顿中。
这么看来,胡润是没有什么接触桓温的必要,他又不是一个良善君子,而且与桓家本来就没有交情。既然无法利用,那就不再理会就是了。
可是,另有一件事却让胡润看到了新的希望。那就是如今都中议论纷纷,驸马都尉沈哲子上禀中枢请议为中兴旧臣收取骸骨迁葬陪陵!
这个消息,对于胡润而言,不啻于长夜之中眼见一点微光,哪怕倾尽所有也要去追逐啊!他家虽然早年也是豫章豪族,但是衰弱已久,而且祖辈也没有什么称得上中兴旧臣的先人埋葬在建康城左近。但是,桓温有啊!
胡润早先义释桓温,只为解下一个善缘,就算没有获得预期的回报,其实也并不感到怎么可惜。但是对于驸马都尉沈侯,他就不能淡定了!
如果说在如今的时局中,一定要挑选一个令胡润钦佩有加的人物,那一定就是驸马沈侯!沈哲子的事迹,如今已经传遍江东,不知激励了多少有志于显达的寒门子弟,胡润就是其中之一。如果要表达自己对沈哲子的钦佩之情,那只能用这么一句话来说,甘为门下犬马!
这一位驸马虽然只是出身吴中土豪武宗,但却凭着自己的努力,不只带契整个家族,自己也成为江东年轻一代的翘楚!声誉之隆,同侪无人可以比肩!
而对胡润来说,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位驸马举用人才不拘一格!他可是知道,去年被他所追杀的叛军悍将韩晃,就是被这位驸马保全下来!自己跟韩晃相比,或许没有那么高的敢战之名,但也绝非庸碌之人。
无论怎么比,胡润都觉得凭自己眼下的情况,唯有投入驸马麾下,才能得到驱用,也才能有更多的机会!
可是,他虽然甘为门下犬马,但却求进无门。早先入都时,也是使用了大量的钱财结交时人,想要求一个拜入驸马门下的门路。可是别人钱财笑纳,一听到他的家世之类,往往都是疏远,不肯引见。
困顿经久,终于眼见到这个机会,胡润无论如何是不能错过的。如果桓温今天不出门的话,他就要上门拜访了。
桓温还坐在那里纠结,却看到竹楼下那位阿葵娘子正坐在一驾精美牛车上行来,旁边则跟随着其父,整个人昂首阔步,再无一点悲戚。他心中好奇,忙不迭行到竹楼窗前,想要看得更真切。
胡润跟着行上来,站在桓温身边笑语道:“少年情愁,泰半都是身不由己。桓郎虽有深情,但却不能有屈孝义。这一点,我是深深钦佩。来日我还要长留都中,且为桓郎暂守这一份情谊。待到全礼之后,再恭送府上。”
“这、这……胡世兄盛意待我,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桓温本就不是一个寡情之人,否则不会为了一个昔日旧邻、今日娼女而困扰至此,屡番受惠于胡润,一时间不免感激得口不能言。这会儿,胡润旧迹如何,他也不再纠结。台中诸公对此都不穷究,他只是一个受惠于人的普通人而已,又去辨析什么忠义!
“今日见到桓郎,我倒是记起一事。近日都中多言,驸马奏议之事,不知桓郎可有耳闻?桓内史为国尽忠,正宜此论啊!”
桓温听到这话,眸子便是一黯,叹息道:“此事我也有耳闻,本来打算过府请见。可是我眼下这境遇……唉,我知驸马并非冷眼寡恩之人,只是心内有扰,羞见故交。”
他不是没有动念要去见一见沈哲子,但每每行至府前,看到对方往来多显达,终究有些自惭形秽,况且平日与沈哲子过往也不算亲密,眼下去请见,不免有攀附之嫌,因而屡屡裹足退开。
“桓郎缘何不智!驸马能作此论,可知其心堂皇。入内请见是为先人哀荣,岂可限于一人荣辱!”
胡润闻言后眸子已是一亮,脸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顿足力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