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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档餐厅,一束微弱的追光照在钢琴上。
穿着西装的少年坐在钢琴前,安静地弹着星空,琴声优雅悄然流淌。
只是下一秒,琴音突然急促了些,很快恢复如常。
宋砚看着正缓缓走进餐厅的姜斐,她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他身上,而后落座在离着钢琴最近的位子。
宋砚忍不住微微凝眉。
在学校里,姜斐无视他的排斥坐在他身边,放学后,她早早便不见了踪影,没想到她竟然又出现在了这。
宋砚迎着她的注视。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他。
对于姜斐对沈放的心思,宋砚是听说过的,她喜欢沈放,而沈放喜欢的是阮糖。
今天一整天,因为姜斐的缘故,他和阮糖几乎没有接触的机会。
傍晚放学后,他看见沈放骑着机车等在校门口,格外张扬地送阮糖回了家。
只是,他隐约看见沈放临走前,下意识地乎环视了一圈人群。
宋砚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那些谓的风花雪月,他需要的每一笔钱都得自己亲自去挣。
以看着阮糖和沈放的背影,他连失落都不能留给自己太久的时间。
而姜斐,她的时间很多,却几乎都用在了接近他上。
或者说,为了沈放,而接近他。
宋砚弹奏完后一个音节,起身回到更衣室换下西装。
走出餐厅时,天已经暗了。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面前,车后窗徐徐落了下来,姜斐正笑望着他:“宋同学,明天见。”
宋砚眉头不觉紧皱。
提着菜回到家中,屋黑漆漆一片,一片寂静。
宋砚打开灯。
老人的声音立刻响起:“小砚回来了?”
宋砚低应一声:“奶奶,你一个人在家,记得开灯。”
老人只是蹒跚着走到他跟前:“奶奶的眼睛看不怎么清楚,现在什么做不了,只能省点电费,让我们小砚少吃些苦……”
宋砚神色一顿,而后笑了下:“奶奶,我现在挣的钱,不至于连点电费都交不起,你就放心用就行。”
他说着,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熬上粥,准备今天的晚饭。
老人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抹了下眼角。
都怪她的这条腿,初如果不是着急从楼上摔了下去,不至于几步路都挪动不了,还有这双半瞎的眼睛……
吃完晚饭,宋砚替老人热敷了膝盖,收拾碗筷桌椅,而后回到房间,在台灯下看着经济学书籍。
直到夜深了,才熄了灯,端正地躺在床上,神色平静。
想到姜斐那句“明天见”,他忍不住眉头紧锁,转眼却又舒展开来,明天他去打工的是一家小餐馆,餐馆烟火气十足,不是姜斐这种富家千金去的地方。
可是,熬过一整个白天和她同桌的时间后,宋砚走进餐馆后台刚换好衣服走出去时,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角落里对着他浅笑的姜斐。
她穿着一件名贵的白色连衣裙,自然卷翘的长发披在身后,肌肤如雪一般,眉眼明媚,与有些昏暗的餐馆格格不入。
但她就是坐在那里。
宋砚忍不住皱眉,却依旧耐着性子上前:“你好,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姜斐笑:“随便来点就好。”
宋砚望着她:“牛肉羹是本店的招牌菜,再来点清淡爽口的凉菜,可以吗?”
姜斐依旧好脾气地笑:“可以啊,”说完不忘补充,“我只是等你下班而已。”
一番话轻易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客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
宋砚面不改色地看她一眼,收起菜单转身离开。
餐馆下班的时间并不早,等到宋砚走出餐馆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依旧是熟悉的黑色轿车,熟悉的坐在车后座的姜斐,还有那句熟悉的“明天见”。
而这才刚刚开始。
之后一连几天,宋砚总能在固定的位子看到姜斐。
餐厅的人早在上次姜斐说是他女朋友时,就默认二人在偷偷谈恋爱。
餐馆的人也是如此。
即便宋砚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被打趣的次数多了,宋砚懒再理会。
他不会因为无关的人,而放弃自己的金钱来源。
周五这天,宋砚如常来到餐厅弹奏钢琴。
服务员却走到他耳边小声道:“有人出钱点一首曲子。”
宋砚看着服务员比出的“五”,心中微有诧异:“五百?”
服务员摇摇头:“五千。”
宋砚拧眉,餐厅点曲子的人是少数,一首不过是一顿晚餐的小费钱罢了,出这么多的,几乎没有。
“什么曲子?”
“囚徒。”
服务员说完,宋砚几乎立刻朝姜斐常待的位子看去,她果然在看着他,笑优雅,和在那个小餐馆笑粲然的她,格外不同。
可宋砚只觉恼怒。
他知道姜斐的意思,如今的他,就是姜斐随时随地困住的囚徒。
五千块,对她不过是一顿饭钱,如今她施舍般将钱给他,俨然像蓄意羞辱。
“宋砚?”服务员见他不说话,轻声唤了他一声。
宋砚却站起身:“抱歉,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说完,转身下了台。
换好衣服走出餐厅时,姜斐没有如以往一样坐在黑色轿车里,而是站在餐厅门口。
宋砚盯着她,许久迎着她的目光走上前去:“姜同学。”
姜斐故作诧异:“宋同学有?”
宋砚眉头微皱,强忍着心中的隐怒道:“希望姜同学以后,不要再跟在我身边了。”
姜斐歪了歪头:“宋同学说的是在校内,还是校外?”
“都是,”宋砚淡声道,“校内希望姜同学离我越远越好,校外,更是。”
说完,他绕过她便直接离开。
“你明天是不是要去市中给一个姓王的初中生做家教?”身后,姜斐慢悠悠地说。
宋砚脚步骤然停下,停顿了两秒钟,侧首冷声道:“请姜同学也不要再调查我!”
姜斐不语,只是看着宋砚头顶不断波动的好感度,终停留在了-3上。
她笑了笑。
动了就好。
周末。
宋砚去市中心的学生家做家教时,特意回头看了眼四周,没有那辆黑色轿车跟着,不见姜斐的踪影。
他不觉松了一口气。
教完课程,检查了遍学生的作业,宋砚从学生家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买了菜便匆匆忙忙往回赶,却在看见年老的居民楼上,自家的窗口亮起的灯光时,脚步一顿。
近几年,他对奶奶说过许多次,要她开灯就好,她却始终不听。
今天却……
宋砚脚步都添了慌乱,忙朝楼上跑去,打开房门:“奶奶……”
声音戛然而止。
简陋的沙发上,坐着两道人影,一旁放着几箱礼物。
宋砚看着姜斐坐在奶奶身边,两人脸上的笑都没来得及收起来,便抬头看他。
“小砚回来了?”老人满眼惊喜,“小砚交朋友了不和奶奶说,要不是斐斐找来,我还不知道呢。”
斐斐。
宋砚脸色一寒,他厌恶任何人为了任何目的接近他的家人。
“斐斐还说,你昨天弹琴弹好,有客人给了你五千块,你不收,他干脆全充到电费卡里了……”
宋砚的神情越发阴沉,看姜斐。
姜斐颔首笑道:“宋同学……”
话没说完,她只感觉自己眼前一暗,宋砚走上前,拉着她朝一旁的卧室走去。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宋砚眼神冰冷地看着姜斐:“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姜斐无辜道:“陪老人啊。”
“姜斐!”宋砚抿了抿唇,罕有的震怒。
下秒,他转身打开衣柜,拿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顿了顿又拿出五张百元钞票:“卡里有五千块,这五百是你拿来的那些礼物钱,请姜同学,离开这!”
姜斐看了眼宋砚,看着银行卡和钞票,而后慢慢接了过来。
宋砚侧身让出出口的位子。
姜斐却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轻笑出声:“宋同学,你觉我这么容易就被打发啊?”
宋砚紧盯着她:“你接近我,不就是为了沈放?”
姜斐看着他,笑了笑:“原来你知道啊。”
宋砚抿唇不语。
“那你怎么说?”姜斐走到他面前,“你会不会和阮糖彻底划清界限?”
宋砚皱眉,眼神微动,声音却依旧平静:“你想让我再不和阮糖接触?”
姜斐没有回应,只抬头看着他,声音添了些幽然:“宋砚,阮糖的父亲昏倒住院这件事,你知道吧?”
宋砚神色微变。
他自然知道,是在那天,他看见阮糖和沈放拥抱在一起,而他却像个loser,什么都做不了。
姜斐接着道:“沈放替阮糖垫付了有医药费,并请了好的医生为阮父主刀这件事,你知道吧?”
宋砚眉头紧锁。
“奶奶的身体不怎么好。”姜斐说得平淡。
“你到底想说什么!”提到奶奶,宋砚的声音有些失控。
姜斐看着他:“阮糖需要的是能陪在她身边,帮助她、照顾她、给她安全感的人,你做不到。”
“你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也做不到舍弃学业去工作。”
“你唯一的亲人,本应该早些手术,把腿和眼睛看好,你做不到。”
“姜斐!”
“我可以帮你。”姜斐淡淡道,“你需要的,我都可以帮你,包括奶奶的眼睛。”
宋砚看了她一眼,讽笑一声:“眼睛?”
奶奶的眼睛,医生说是因为年轻时用眼过度,如今恶化的严重,再不可能恢复了,只有腿,可以做手术。
却需要庞大的手术费用。
姜斐的眼中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迹象,她点点头:“眼睛。”
宋砚微凝,她的眼神不像一个不谙世的富家大小姐,反而莫名地惹人信服。
宋砚有些恍惚,而后瞬间回神,谨慎地盯着她,沉默良久:“你想要什么?”
姜斐看着他:“你。”
宋砚想也没想:“不可能。”
“你还没听我的要求呢。”姜斐笑着走到他身旁,轻轻将他肩头的褶皱抚平。
宋砚身形一僵,嗅着耳边的馨香,朝一旁避了避。
姜斐却朝他靠更紧,声音就响在他身畔:“你放心,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只是你不许无缘无故接近别的女生,不许拒绝我的任何要求,不许对我说‘不’。”
想了想,姜斐补充:“然,违法乱纪的情除外。”
前世,原主即便接近宋砚,是因为“同命相怜”,纵容着他,帮助着他。
实证明,这样陷进去的只有原主,宋砚从始至终都是个清醒的局外人。
还不如换个玩法。
宋砚听着姜斐的话,眼中隐隐浮现薄怒与耻辱。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明媚的女孩,会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来。
她给他钱,他要听她的话。
她分明只当他是玩物。
“不可能。”宋砚冷冷道。
姜斐不恼,将银行卡和钞票放在桌上:“你好好想想,我的耐心不怎么好。”
说完,转身打开房门,声音恢复了清甜:“奶奶,今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好,好!”奶奶连连点头,“小砚他啊朋友少,斐斐你记得常来啊。”
姜斐笑着点点头,看了眼仍站在房间的宋砚的背影:“会的。”
说完,开门离去。
宋砚听着身后的关门声,胸口仍克制不住的愤怒。
他很少有这样剧烈的情绪,可短短几天,被姜斐全挑了起来。
“小砚?”客厅,老人疑惑地唤着他。
宋砚回神,徐徐吐出一口气,转身走出卧室:“奶奶?”
“斐斐那小姑娘真的不错,长得好又有礼貌,”老人笑着舒了口气,“知道你没那么孤僻,我就放心了。”
她最怕的,就是哪天自己突然离开,留下他一个人。
宋砚喉咙微动,他知道奶奶的意思,以不能反驳。
却忍不住心中自嘲一笑,“真不错”的姜斐,却提出了那样无礼又耻辱的要求!
……
接下去的几天,在学校姜斐再没有继续坐在宋砚身边,校外不再跟着他,似乎真的让他一个人好好想想。
宋砚一直不知道姜斐说的“耐心不怎么好”是什么意思,她能够接连几天去他打工的地方等他,不是耐心不好的表现。
可很快,宋砚便知道了。
他如常去餐厅进行钢琴演奏,迎接他的却是大堂经理拿出了这段时间的工资,满眼歉意地给了他,委婉地表达了“他被解雇了”的意思。
宋砚这时心只是隐隐猜测到些什么。
去到小餐馆后,老板说“生意不好,不需要再请人”的时候,宋砚几乎立刻确定,是姜斐搞的鬼。
就连他做家教的学生家,表示希望请一个能在工作日教习孩子的家教。
有钱有势,然能为欲为。
姜斐就是用她的有钱有势,将他的一切都剥夺了。
可偏偏她还在学校里满眼关心地问他:“宋同学今天不去打工吗?”
宋砚没有理会她,每天下课便去找工作。
他从来都自信自己的能力,每一份工作几乎都在最开始对他表现出了大的热情与欢迎,然而仅仅相隔一天,便会有一通抱歉的电话通知他,他面试失利了。
挫败而茫然。
这天,宋砚安静地回到居民楼下,而后停了脚步,抬头看着黑漆漆的窗口。
第一次觉满心无力和疲惫。
孤身一人在楼下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天彻底黑暗。
楼道内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几声邻居们喊“老太太”的声音。
宋砚反应过来,心中一紧,忙朝跑去,迎面看见了邻居阿姨。
阿姨看见他忙道:“小砚,你总算回来了,你家老太太担心你,自己摸索着走出来,不知为什么突然看不见了,正倒在地上……”
宋砚脸色大变,忙跑上楼去,几户邻居正扶着老人回到屋子。
“奶奶!”宋砚忙走上前。
“小砚?”奶奶的手抬起,在半空摸索着。
“是我,”宋砚忙抓住她的手,“奶奶,你怎么样了?”
奶奶的眼睛全无定焦,睁大眼睛吃力地看着他:“小砚,奶奶怎么看不见你了?”
宋砚愣了愣,脑子,医生和姜斐那天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着,天人交战。
医生说的这一天还是?
??来了。
姜斐却说……她可以。
“小砚?”
“我送您去医院!”宋砚飞快背起老人,下楼朝医院跑去。
可是,在做完检查后,医生只是遗憾地摇摇头。
宋砚将老人安排在病房,一人坐在惨白的走廊,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在轻颤着。
他攥住右手手背,克制着它的颤抖,良久,缓缓拿出手机。
这天深夜,姜斐于沉睡中接了一个电话。
对面男孩的声音屈辱又愤恨,沙哑的厉害: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