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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只是破罐子破摔压根不希望此次求学能成功。面对那些或多或少存着敌意的目光,他索性也豁了出去,当即不动声色地说道:“十一兄话虽激进,然则蝗患当前而不思力除,就犹如敌军攻城,守军不思猛攻退敌,却想着修德敬天,敌军就会不战自退一个道理。”
“狡辩!卢师常告诫我等,为人处事当敬天法祖,勤慎自省。蝗灾乃天灾,非人力能阻。古之圣贤行善政,州县飞蝗不侵,如今一连两年都是飞蝗蔽日,便应该自省修德,若以杀生求一时平安,去岁捕蝗便是最好的榜样!今岁不知吸取去岁教训,那明年后年乃至于今后,皆不得安!”
见这骤然开口指斥自己的,不是刚刚这些人,而是一个从柳惜明身侧大步走过来,分明疾言厉色的灰衣中年男子,而站在其身后的柳惜明虽没开口,但一脸的赞同和敬服,分明此人在卢氏草堂亦有些名头,杜士仪眉头一挑,索性不慌不忙也倏然踏前了一步。
“蝗未作,修徳以弭之,蝗既作,必捕杀之。便如疽已发于背,而进以调元气之说,却不用刀针猛药,则元气未及调,而毒已内攻心肺死矣!此二事,事不同而理同。唯有鄙劣惰懦之夫,视生民之死生,国家之存亡,都于己无干,反而于鬼神之道噤若寒蝉,唯恐稍有拂逆则祸将立至。却不知立身若正,鬼神不侵!至于杀生,莫非不忍于蝗,而忍于民之饥而死?”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说得那灰衣汉子一时语塞,而杜士仪却并未就此偃旗息鼓,而是趁势说道:“而尊兄既言及去岁今年,我也不妨多言几句。正因为去岁全力捕蝗,所以山东河南河北等地虽不曾大熟,却无有饥馑!而今年若如去年一般勉力捕蝗,至少很大可能不会有人饿死。至于明年后年,但使防蝗如防虎,视其犹如家常便饭,又有何惧?说一句最简单的话,只消众志成城,区区飞蝗,不过一盘菜尔!”
“好一个一盘菜!”崔俭玄一时抚掌大笑,连连点头道,“不枉我跟着你奔波十几日,还演了一场驱鸭灭蝗的好戏!”
这时候,刚刚一直冷眼旁观的裴三郎终于开了口:“四师弟,卢师一直说,各人有各道,不要用你自己的道强加在别人身上!”
说完这话之后,见那灰衣汉子虽有些不服,但还是止口不言,裴三郎若有所思又打量了杜士仪一眼,随即淡淡地说道:“两位既是来拜见卢师,还请少待。今日卢师正开讲论语,讲完之后,我便为二位前去禀报。”
崔俭玄还以为今天自己一番胡搅蛮缠,就算人家不赶走他们,那卢鸿也必然不会接见,那时候就能顺理成章打道回府了,却不想这看似冰冷不好打交道的家伙竟然比别人好说话!因见其他众人都各自散了,再没人理会自己一行人,他也不在乎,眼神闪烁了一下便嘿然笑道:“杜十九,既然来了,咱们去瀑布底下好好观瞻观瞻?十三娘还是第一次见这飞瀑直下的景象吧?”
刚刚兄长几乎成了众矢之的那一幕,杜十三娘看得目弛神摇,想想杜士仪那十几天早出晚归奔波不停,却还遭如此误会诋毁,再优美的风景她也无心再看了,咬了咬嘴唇便上前轻轻拉住了兄长的袖子。
“阿兄,若别人都和他们这般瞧不起你,纵使卢公肯收录你也没意思,要不然……还是回去吧。”
“别担心。”杜士仪给了眉飞色舞的崔俭玄一个警告眼神,随即才温和地说道,“这瀑布美景难得一见,就当今日是游山玩水也不要紧。”
不由分说把杜十三娘拉到了瀑布之前,眼看其心不在焉地看着那高高的银白匹练,又在水雾拂面和他的插科打诨下,渐渐放轻松了下来,他才笑着说道:“不论如何,今日得见这美不胜收的景色,咱们也不枉那山路崎岖的一番辛苦。”
“嗯……对了,刚刚那两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可是阿兄新做的?”
见杜十三娘突然目光闪闪地看着自己,杜士仪不禁干咳了一声。然而,还不等他回答,突然无端中了一记肘击。他正对那下黑手的崔十一怒目以视,就只见对方冲着自己努了努嘴,他循其眼神方向看去,却见是那白衣裴三郎已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杜郎君,崔郎君,请问二位可有荐书?”
“当然没有!”
被崔俭玄抢着一答,杜士仪见那裴三郎仿佛扬了扬眉,自己的荐书也就不好拿出来了。因而,见对方一句随我来转身就走,他见杜十三娘满脸担心地拽着自己的袖子不放,便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低声道:“且宽心,你阿兄不是什么都要靠别人的人,司马先生的荐书,能不拿出来便不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