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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简宁接到杜益民电话的时候刚好她妈睡下了,她走出病房门看着手机屏幕,想了想才把电话接起来。
“你还在滨江市?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有事吗?”
“我想跟你谈谈。你那天就那么走了,就没考虑一下我爸妈的感受?”
简宁又想起当天那一幕,以为已经过了很久了,没想到也才三四天而已,就这三四天,已经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以至于她接到杜益民的电话时,听到那头的声音,陌生得像一个路人。她居然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了三年,简宁如今回过头看真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现在回不去,我妈还在医院里。”她顿了顿,等着他的下一句,如果他追问,那么她会告诉他她妈的病情。毕竟他们还是夫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可是他没有。
简宁在心底耻笑了自己,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期许。她沉默了十几秒,抬起头看着前面那扇门,视线没有焦点,冷冽地说,“你妈是要你跟我离婚对吧?那你就跟着办手续吧,我没意见。什么时候弄好了,通知我签字就行。”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心,空了,但也轻了。
很小的时候,简宁就不喜欢医院的味道,那种味道总是让她作呕,可是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她爸小题大做还带她做了检查,什么也检查不出来,最后说了句:“估计是胃浅。”因为这毛病,她几乎没进过医院,在十六岁之前她对医院的印象屈指可数。直到那一天,她被带进了停尸间,就在这间医院的负一楼。弯弯绕绕的走廊,刷了绿漆的墙,轻微的声音都能听见回响。没有失去的时候,你是感觉不到拥有的幸福。此后,那消毒水的味道就充斥在她的生命里,她却再也没有呕过一次。因为,再也没有人会因为她的作呕就小题大做,就纵容,就宠溺让她不用踏进医院一步。
可是如今,她却有些贪婪地闻着这夹杂着消毒水和各种看不见病菌的味道,因为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剩下多少。上午医生的话犹在耳边,“从医学的角度,我是不建议病人做手术的,甚至化疗,病人的身体素质也不足以负担化疗带来的副作用。当然,选择保守治疗还是化疗还是取决于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的意愿。毕竟什么都不做努力看着亲人走向死亡也是一种人性的考验。当然,在选择积极治疗的过程中,病人所承受的痛苦也是难以想象的。”
“如果保守治疗的话,是不是可以不住院了?”
“嗯,很多像癌症晚期的病人如果放弃治疗都是不愿意在医院的。如果病人休养的地方有必要的医护设施和条件当然我们是建议病人换一个环境的,毕竟对身心都有帮助。如果是在家的话,能请医生上门每天做一下常规检查,输水和定期到医院开一些药物都是可以的。”
“想什么呢?为什么不进去?阿姨睡了?”
“霍别然,医生建议我们保守治疗。”简宁看了看霍别然,不是征求意见那种眼神,而是很平静的一种诉说,与其说她是在跟霍别然说,不如说她在试图说服自己。
霍别然愣了一会神,“你妈妈这两天每天都在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简宁说,“我开不了口,就算知道她心里有数,我也开不了口。”
“那要不我去说?”
简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再过几天吧。我还要回西市办点事,办完之后我再接她出院。”
霍别然不知道她所谓的回西市办点事具体是什么事,当下也没多问,“这段时间我都可以待在滨江市,你妈这边我每天都会过来。”
“也不用你每天都过来,现在请的那个特护人还不错。”
“要我送你回西市么?”
“不用了,我过两天就走,办完了就回来。”
“你要觉得这边丢不下,其实西市离这儿也不远,我找人每天送你。”
“到时候再说吧。”
这个年简宁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里,霍别然帮她找的那个特护是个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做事稳妥也很细心,她观察了几天也算放下了一半的心,再加上这几天除了做各种检查,她妈也能下床走走,气色还是有点差,但能吃能睡,虽然癌细胞的指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但是她还是想尽快回西市把事了了,安心陪着她妈,能多一天算一天。
初七收假,霍别然还是坚持要送她回西市。
在车上,霍别然问她,“你是怎么打算的?”
“昨天已经在电话里跟主任说了,看能不能请长假,如果不能,就只好辞职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
简宁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你那天说的话,我都记着。这几天真的非常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年也是这样,我走投无路了,然后你就出现了。帮我找房子住,贴房租,甚至还帮我留意工作。可是,后来呢?还不是一样没有结果,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当年能跟现在一样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是你当时不要跟我扯上关系的,第二天再去找你,房东就说你搬走了,你让我去哪儿找你?”
“当年那件事本来就不应该发生。你现在帮我,我接受你的帮助,就当是我欠你的。你想让我怎么还,都可以。”
“那我要让你跟我在一起呢?”
“好啊。”
霍别然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诧异地转过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帮了我,我了你的一个心愿。这很公平。”
霍别然把车停在紧急停车道上,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简宁,“了我一个心愿?”
“不然呢?霍别然,这些年,你记着的事情,念念不忘的那些东西,其实不过只是你自己一个执念而已。你只是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就觉得得不到的才是好的。我相信你喜欢过我,但你喜欢的只是当年的那个我,至于现在?人都是会变的。你变没变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我只是知道,我已经变了。当年那个带着你玩儿的小简宁已经不在了。”
“简宁,你非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形容得像是还债一样,这样有意思吗?”
“难道不是吗?”简宁顿了顿,“开车吧,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谁跟我在一起,久了自然都会想着离开。我也不想利用你,你那天跟我说你爱我,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但我不能骗你。我回应不了你的所谓的这种爱,如果你非要我跟你在一起,我也没有意见。你随时可以叫停,如果哪天你觉得没什么滋味了,我都听你的。”
“你这是在卖身吗?”
“你非要这样理解,我也没有办法。霍别然,我没有赌气,也没有跟你较劲的意思。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一件接着一件,我不知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眼下我心里只有一件事,我要陪着我妈把最后一段日子给过好了,能过一天算一下。以前那些事我不想再提,对的也好,错的也好,都不重要了。你非要逼我回应,说实话,我一想到那个字眼都会觉得很可笑。不知道为什么,就当我没心没肺吧。你那天说,我要过的那种生活都是错的,或许吧,但既然都错成这样了,我也不想再改了,爱谁谁吧。”
霍别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咬牙什么也没说,开着车继续走了。当下两人无话。
简宁回到家的时候,杜益民刚好也在。她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杜益民看了一会,才走过来,“咱们俩谈谈吧。”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