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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踏雪到时,身后千锤百炼的游骑也只剩下一匹了。两人一近前,当即落马,单膝跪倒:少主上马。马庆一口气吐出,精气神散了大半,站都站不稳,毕竟从日出到午时一直绷着全力在冲刺,一刻都未曾歇过。
可他翻上银袅的时候,银袅前蹄一收,直立起来,居然把背上绵绵无力的马庆和小九都给摔了下去。银袅是马家的至宝,马踏雪平日里刷毛,喂食,全都亲力亲为一丝不苟,鞍鞯辔头都不舍得给银袅装上,可这个生死关头,银袅居然耍起了脾气,还摔了少主。马踏雪恨极了,一脚踢在了银袅腿上。银袅吃痛嘶鸣,前蹄重重顿在地面,竟卷起一阵烟尘落跑了。马庆自然认得银袅,虽然恼火,也知道这匹马娇生惯养,犟得很,就识趣儿的爬上了另一匹马向北逃去。原先的骑士和马踏雪则一左一右徒步跟在左右。
两条腿的本来就跑不过白马族这四条腿的,又加上银袅一耽搁,周围的白马族越来越多。马庆疲惫,又要保护小九,强行动手肯定讨不了好。幸而身后的火人陷入重围,离这一行人有段距离,而且火人强横无匹,白马族为了围他填了不少性命,无暇下重手对付马庆。这种乱局之中,浑水摸鱼的马庆几人才有了些微生机。可饶是如此,行不出几里,白马妖还是将马庆一行死死拖住。最后,病怏怏地马庆也只好提上亮银枪踉踉跄跄地落下马,三人左、右、后三方警戒,而小九则置于马背之上。走走停停间,他们已经快脱离白马营地,只是,最后这几步,万难再行下去,因为白马已经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合围在一座土丘之下。
马下的三人谁也不问如何突围,因为根本突围不了。可他们都是自诩命硬的人物,当然不肯轻易把命交在这里,均都严阵以待,看看最后能留下多少具尸体。可白马们却不着急进攻,但也收起了之前的嬉闹模样;打着响鼻,轻踢着蹄子跃跃欲试,身上的鳞甲覆盖地并不多,意味着修行的实力可能不强,即便如此,当皮糙肉厚的他们结成阵型,反复突杀的威力也会非常惊人。
不多久,乳虎林里浓烟滚滚,想必是那火人避回林子里去了,这意味着白马冲锋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自己了。三人心知肚明,这最后的厮杀就快开始了。
马庆满脑子都是昨日和小九成婚的对白,也算了了一桩心愿。马踏雪还在想着银袅:也想明白了以马庆和小九病怏怏的状态,拖上它也是陪葬而已。马王不愧是马王,凶险祸福用鼻子嗅嗅就清楚了。
马家两人一直默不作声,倒是那个骑士酸了一句:这个关头,连一滴酒都没!
这个骑士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四五,可毛发却很旺盛,显出一副猛鹫之姿。如此绝境时也是面色如常,那一句酸话更像是叫花子乘别人大喜日子来讨酒。马庆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被他这副神态感染,竟然大笑起来,附和道:无酒岂不扫兴!
马庆冲他点点头,问道:兄台上下?
骑士中气十足,朗声应道:曾敢为。
马踏雪低吼一句:来了。
白马族七匹横成一行,并留出了足够的距离冲刺,一驰骋起来,慢慢地组成一个锥形,草地发出闷闷地低响。它们很有耐心,并不急着掩杀,而是只由两行白马开始试探。而这边三人并立,把小九和仅存的那匹马护在身后。马踏雪在中,曾敢为和马庆分立左右。曾敢为解下身上的短刀递给了没有兵刃的马踏雪,自己则抽出三个小臂长度的黑色短戟,左右手各一,额外的一枝斜插在身前的草地里。
突然曾敢为掂掂手中的小戟,往前蹦了两步,转过头来问道:这世间可有什么术法是能让人飞的?马踏雪从军二十余载,纪律二字早刻进了骨头里,这个曾敢为怎么能在这个时刻嬉皮笑脸地往前一站,然后居然开始聊闲天儿呢!若是在军营里,马踏雪应该早就押他去领军棍了,可这个生死关头,他竟只能哭笑不得。
身边的马庆立时应道:我在古书里看过,有这东西!
真的?我要学这玩意儿!
现在学来不及了吧。
曾敢为用食指和大拇指夹着短戟,曲臂至耳后,腿呈弓形,腰尽可能往后扭转,像极了一块正在拧水的大抹布。
他说:来得及!
然后那块拧紧的大抹布一下弹回了原状,短戟也嗖地射出。
眼力如马踏雪,也只看到一道黑线一闪而过,分毫误差地插进了“锥头”的马/眼。只听远处先是“啪”的一声响,“锥头”应声倒地,而后如同一个保龄球的全倒一样,整个“锥形”轰然倒塌。
马庆无暇叫好,指着远处说道:我看还是来不及。
如此的变故之后,几乎不做任何停留,左右两侧各两行白马妖也开始了冲刺,却不再形成先前的锥形,而是松散的两道平行线,速度也放缓来了不少。马庆寻思:白马族里肯定有一个指挥,变招才会如此迅速、针对,得砍掉这个头才有活路!
敢为,留下一枝戟!
马庆丢下这句话后,就冲进了白马妖群之中。马庆放眼望去,并没有体格异常巨大的白马妖--这是异瞳马的共性。马庆喜忧参半--不啻于少了一个劲敌,却更难发现“头”的踪迹。而且马庆精力耗损地过于严重,凭实力根本翻不起大浪来,三两个有点修为的白马妖就能把他踩成饼,一个一个杀过去根本就不可能。说他鲁莽倒是丝毫没错,还未有丁点头绪破这危局,就把自己置于如此凶险的境地。白马仍旧是以“一行”为单位上前迎敌。但马庆单独一人,目标太小,并不容易被扑杀,还真给他溜了过去。
闪躲间,他心中突然生出一计:敲山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