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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庸人自扰。韩督刑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就是静不下心,做一分事就会担十分的心。他劝慰自己说,去马氏旧宅的只有韩、马两家的亲信,说不定瞒住就无事了。再者说,自己难道还能越俎代庖,替马阔行事不成。自己能少想一点就少想一点儿吧。
他的顾虑太重,实在没心思再在宴席待下去,就起身到了回廊处。
此时夜色已浓,凸月高悬。
韩督刑背手望月,心中惆怅。长吁短叹间,不期白有贵已走到身旁。
白有贵偶然路过,见到韩督刑又是心思郁结的模样,便有心劝两句。韩督刑察觉来人后,折腰执后生之礼:奉常大人。
白有贵摆摆手:你我共事也有十几年了,何故还行这么隆重的礼节。
韩督刑折腰再拜,说道:初入青江之时,奉常大人对我有一饭之恩,救我兄弟俩于饥贫。后又举荐我去军营,才有了我的营生之本。解困、知遇二恩德我一刻都不敢忘记,行后生之礼是理所当然的。
白有贵扶起韩督刑,说道:真不知道当初劝你从军是对还是不对,依着你的性子,好好清修甚至学些文章作艺也都比惹这官场是非来得强。
韩督刑的性格太过敏感,确实不容易在这鱼龙混杂、勾心斗角的权谋之地讨生活,可命运已经开了这个玩笑,他再想哭也只能呵呵附和。他自己也深知如此,不卑不亢地回道:
我又有什么资格选择呢?
白有贵说:后悔了?
韩督刑说:不悔。
白有贵又问:真不悔?
韩督刑察觉出白有贵言语中的异常,便问:奉常是有什么指教吗?
白有贵捻了捻稀疏的胡子,确认四周没有旁人窥探,便说:马镇守托我捎给你一封书信,不知你要还是不要?
白有贵从宽大的袖中抽出一份卷起的锦帛,封泥印有四个小字:青江镇守。封泥已经开裂,显然被白有贵拆过了。不过这封信既然要经白有贵之手转交,其中的内容自然也是要让他知道。
韩督刑本能性地往前伸手要接住密信,却被白有贵一把按住。白有贵犹豫一会,还是说道:你务必思虑清楚。若有违所愿,就不要收这信,我自会和马镇守交待。
韩督刑并不犹豫,轻轻拨开白有贵的手。他把书信折叠工整放回自己的衣袖之内,重复先前的话:
我又有什么资格选择呢?
白有贵不由苦笑:交接这小小一方金印,怎么牵扯出如此多事端。
韩督刑全不防备白有贵,由衷说道:得了高位自有得了高位的考量。你我不在其位,又如何能知晓那个位子上的野心。马大人得印之前,事事恭谦忍让,从不结党成派,营中皆言其有“大树将军”之风;哪里像青江旧人一个个顽固抱团。老镇守选他继任,藏着什么心,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可谁又能想到马镇守如此刚健敢为,短短一月内就敢亮出爪牙与老镇守一较高下。与其说李哥舒低估了马镇守,不如说是低估了这金印的魔性了。诶,白大人,说起来若是你我能时常这样聊一聊,或许我这心病早就好了。
白有贵说:何时都不算晚。
韩督刑说:其余我都不悔,就是大人当年叫我学些艺,我偷懒糊弄了,现在倒是真觉出可惜。不然这个时候想唱个小曲儿都找不到调。
白有贵清唱一段:
金雀钗
红粉面
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
感君怜,
此情须问天。
韩督刑说:花里暂时相见,不过秽梦一篇;此情须问天,谁又真能得天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