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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人其中的一个,突然悄没声息地使个箭步,扑到石轩中身后,竖掌直所向他后脑。

    石轩中感到脑后风声,但他仍不回顾,若无其事。那人一掌猛所下去,掌锋离敌人后脑不及半尺,突然猛可撤回来,返身跃回同伴之处,低语道:“老蒋可瞧见了么?”

    那个满面胡子的老落满意地点头,道:“小金你这一手够漂亮,还有什么说的。走,谅那刘知府也请不到什么高人”石轩中身躯一震,停步寻思。

    那两人疾如飞鸟,施展出夜行术,飕飕扑奔刘知府私邸。他们早有情报,是以进府之后,毫不犹豫,直扑奔左面的一座院落。

    院落中一片黑暗,他们纵落在当中一间房门前,弄一下手脚,便开了那道房门。他们十分大胆地推门而入,姓金的汉子掏出千里火,啪一声打亮。只见这房中陈设简单,靠内的墙边有一张木床,这时垂下帐子。

    姓蒋的汉子走过去,一把撩起帐子,伸手拍拍床上的人,道:“孩子醒醒。”他手劲甚大,床上的孩子哎一声,睁开眼睛,这时因已点燃灯火,故此一室皆亮。

    那孩子正是岳小雷,他还以为这两人乃是府中仆人,便操揉眼睛,道:“可是天亮了?”姓蒋的汉子脸上浮起狞笑,道:“天亮不天亮,都不要紧。大爷且问你,是谁杀死那赶车的和后来的两人?”说着,一手捏住岳小雷的手腕骨,潜运内力。

    岳小雷虽然练过功夫,但如何抵挡得住这等内家力量?不由得面色一变,痛得一咧嘴。

    姓蒋的大汉已在他咧嘴之时,伸出蒲扇也似的巨大手掌,掩住他的嘴巴。低沉凶狠地道:

    “你如嚷叫,本大爷把你一身骨头捏碎,快点儿老实作答。”

    哪知岳小雷乃是个宁折不弯的牛脾气,听了恐吓之言,更加闭嘴不哼一声。

    胜金的汉子道:“老蒋别用力太重,这孩子可禁受不住。”

    老蒋回头道:“哼,他的骨头可硬哩。”说时,掩嘴之手已经放开,单单抓住岳小雷的手腕。岳小雷眼睛一睁,倏然一拳捣向老蒋肋下。那只被抓之手奋力一沉一扭。

    老蒋武功不错,一发现胁下被袭,自然而然地一吸气,肚腹暴缩,已让出大半尺空间,使得敌拳落空。但同时已觉手中一滑,那孩子已挣出掌握。这一下他不得不十分惊奇,只因那孩子劲道甚巧,分明是一式绝招。须知他掌力甚重,指劲奇大,寻常壮汉被他两指一箝,如何也挣扎不出来。由此可想而知岳小雷这一着不比等闲。

    他哪知这正是岳家嫡传散手的一式妙招,岳小雷平日练熟,碰上这种场合,他自然而然使出这一招,挣脱了魔掌。

    这时岳小雷一骨碌由床侧跳下地去,姓金的汉子立刻拦住逃路,睁眉突眼地沉声喝道:

    “孩子你别妄动。纵然你惊动了府中之人,我们也不会怕,但你的小命可就完蛋啦!”

    老蒋怒嘿一声,跳到岳小雷面前,狞恶地道:“好小子真有一手,但你再试一下。”话声甫落,猛的左手一晃,错开对方眼神,右手已疾伸出去,直抓敌人前胸。

    岳小雷反应灵敏,倏然一闪,老蒋那只虚晃的左手立刻化虚为实,沉击下去。岳小雷一掌拍出来,直取对方小腹。这一掌拍得时间部位都十分凶险,以致老蒋面色一变,脚下如风,踏个连环步,欺到对方身后。岳小雷身形半转,上半身斜斜一仰,一掌从下盘攻上来,恰好又直取对方小腹。老落不得不闪,退开两步,这一来怒气冲天,额下的胡子都倒竖起来。

    姓金的汉子睛一声,道:“好一手岳家散手,老蒋可别大意。”

    姓蒋的汉子怒道:“**他***,管他是什么家。你看我一掌砍死他。”

    岳小雷怒声道:“你们一定都是玄阴教的歹徒。”

    姓金的汉子枪上来,拦住老蒋,道:“这小子可清楚得紧。”

    老蒋点点头,狞笑一声,走上去一掌砍下。岳小雷双掌一分,其一护身,其一迎敌。老蒋化砍为抓,侧取对方面门。哪知岳小雷招数神妙,那只护身之掌,突然猛击出来。敢情伪守实攻,是以如此快捷。

    老蒋哼了一声,自觉如果又闪开去,日后定被小金笑死,已安下两败俱伤之心。正在这时,猛然发觉对方掌风强而不实,并非有内功之士那种力量。于是改变心意,不出煞手,仅仅转个半身,啪一声腹股侧被对方打上,但他五指一抓,已抓住对方小臂。他面上无光之极,运力一捏。岳小雷但觉臂骨快被轧碎,奇痛攻心。登时脸色惨白,忍不住闭上眼睛。

    老蒋狠声道:“小子你的眼力不错,居然瞧出爷们是玄阴教的,那么你也该知道玄阴教向来杀人不眨眼的么?”

    小金道:“一下子弄死这小子太便宜了。”

    岳小雷骨气极硬,这时强忍攻心奇疼,张目怒骂道:“我不怕你们这些恶贼。”

    姓金的汉子冷笑道:“带你回去就知道怕啦,但那时已经太迟了。”

    岳小雷眼睛大睁,敢情他忽然看见一个人,悄没声息地飞进来,落在姓金那人身后。但姓金的汉子丝毫不觉,兀自冷笑道:“小子你是聪明的,快说实话,大爷们的时间宝贵”岳小雷哼一声,他已认出飞进来的人,正是早先和他谈过话的石大叔。

    石轩中伸手拍拍胜金的肩头,沉声道:“朋友们想不到又在这里见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姓金的明明已发现对方伸手拍向肩头,偏又躲避不及,被人家手掌沾上肩膊。这时只好拼命运气护肩,一面暴闪开去。

    石轩中朗笑道:“别慌,我不会随便杀人,除非是像你们这等万恶之徒。”

    姓蒋的汉子闷嘿一声,倏然运力将岳小雷抡起来,当如兵器,直向石轩中砸下。石轩中玉面变色,露出愤怒之容,突然身形一动,疾愈电闪般已欺近去,一手抓住岳小雷砸下来的身体,一手推在对方的胸上。

    老蒋但觉胸口大翳,四肢无力,手松处岳小雷已被对方夺去。他已发觉对方功力之高,出乎意料之外,是以任他如何闪避,但毫无办法可以闪开。

    小金身硬一晃,逃到房门口。石轩中没有理他,目对姓蒋的汉子道:“我石轩中从不胡乱杀人,但你们玄阴教是罪无可赦”说罢一掌击去。

    房门口的小金听到石轩中三字,双腿一软,竟然不能移动,说来奇怪,在这万急之际,他还忍不住回头瞧看,为的是他要再看清楚这位名震一代的大侠长得毕竟什么样子。

    姓蒋的见到他手掌击到,心中想躲,但石轩中的手掌离他尚有两尺许,倏然掌心一吐。

    呼一声潜力疾撞过去,老蒋闷哼一声,便自心脉震断而死。

    房门口的小金听到扑通一声,这才忽然醒悟自己早该逃走,如何还在发愣。连忙转身便逃,急急如丧家之犬,一溜烟隐入黑暗中。

    石轩中冷笑一声,心中杀机大盛,正待赶上去将那厮也收拾掉。岳小雷叫道:“大叔你原来就是石轩中”叫声中石轩中身形已飞到门口,倏然为之一顿,耳听岳小雷又叫道:

    “我有话要告诉你”语声方自入耳,身形已飞上对面屋顶。这时他已想到这孩子有话对他说,一定是有关玄阴教三人被杀之事。不过目下肃清余孽比什么都要紧,便不回头,登高回顾一眼,立刻展动身形,向东北角追去。

    他的眼力在宇内称数一数二,虽在夜晚,却如同白昼。是以向东北角急急逃遁的小金,虽仗地形隐蔽身形,但那些他自以为足以隐蔽暗影,在石轩中却一览无遗。

    石轩中脚程之快,普天之下,无人可比。这时一泻千里,转眼间便追近小金不及三尺。

    在前面奔跑的小金好像听到后面风响,回头一望,已瞥见石轩中的人影。这一惊亡魂皆冒,拼命飞奔。不知不觉已转了方向,竟从正北出了城外。再回头一瞥,已没有了石轩中的影子,他可真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够甩掉石轩中,多疑地倏然闪入一丛树后。

    过了半晌,四下毫无动静,他舒了一口大气,从树后走出来,抬手摸摸脑袋,大有庆幸尚未与脖子分离之意。同时又分辨一下方向,自言自语道:“我真是被那小子吓破胆了,再过去不就是卫香主所约之地么?”说着,迈步前走,忽听呼的一声,半空中掉了一个人来,拦在前面。

    姓金的汉子眼光一扫,已看出是玄阴教唯一大敌石轩中,如今隔得这么近,登时双腿都吓软了,再不会逃跑。

    石轩中冷笑道:“你想逃出石轩中掌心,那是做梦。刚才你说的卫香主是谁?我怎的未曾听过玄阴教中有姓卫的人?”

    姓金的汉子在玄阴教中乃是头目地位,平日甚是嚣张,全名是金禄。这小子如今在名震一代的石轩中面前,完全要不出江湖那一套,呐呐道:“卫香主加盟本教不久,他老人家原本是在大内效力,人称银髯叟卫浩。自从卫香主及交趾阮大娘加盟本教之后,教主特地在内三堂外三堂刑堂等堂香主以外,另设天龙、天凤两堂。”

    石轩中颔首,又问道:“卫浩在那边干什么?”

    金禄道:“只因近两年三手人熊在行的干女儿唐紫琼卜居在此,她自恃剑法高强,一向不买本教的帐。这次因本教有三人在大道被杀,卫香主得讯就近赶来。一方面差遣小的们去盘问那孩子,一面找到唐紫琼盘诘。因为这桩事可能就是她干的,除了她以外,便想不出谁有这种功力和胆子敢这么干。唐紫琼那妞儿见了卫香主,一点也不害怕,两下说僵了,便约二更过后,在城北郊外见面。”

    石轩中听完之后,便道:“念你知道进退,今晚不取价性命。”

    金禄大喜过望,正要磕头谢恩,石轩中又道:“但活罪难逃,你这一身本领还给师父吧!”那厮一听,便知道这一生别再想在江湖上混了。若是别人说这些话,他也许会存有万一之想,出手抗拒一下。然而石轩中当年在大内高手如云之际,往来自如,连乾坤子母圈诸葛太真那等大魔头,尚且谈虎色变,他如何能与之抗拒?当下团目不语。石轩中伸手一点,戳在金禄胸前,金禄唷一声,却没有倒地。

    石轩中身形一晃,直向北面奔去。越过一座山岳,忽闻厮拼时的兵刃劲风之声。当下相度好形势,飞纵而去。

    山丘后正有两人在舍命相搏,一个是个银髯飘飘的老头儿,手中一支烟管,长约二尺半。这支烟管托在左手,右掌直劈横削,凌厉无俦。左手烟管偶尔递出一招,这一招便足足把对方迫开数尺。和这个银髯及腹的老人对抗的,乃是一位妙龄女郎,长得杏眼桃腮,甚是美丽动人。手中一支三尺长剑,挥动间寒光胜雪,招数精妙无伦。但因内力弱了一筹,故此如今已落了下风。

    石轩中大诧,付道:“这位唐紫琼姑娘的剑法好生高强,我一生练剑,倒想不到还有这种剑法。哎,不好,那银髯叟卫浩的铁掌和左手烟管太厉害了。”

    只见唐紫琼已被银髯叟卫浩迫得香汗涔涔,屡屡遇险。但突然剑光大盛,一连三招,每招三式,即是一共发出九剑。银髯叟卫浩虽然已居上风;但仍然遏阻不住她的气势,退了数尺。石轩中已看出她已是强弩之末,任她还有多少绝招,但对方功力太强,总难逃毒手。当下悄悄走下山丘。

    银髯叟卫浩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早已瞥见石轩中出现。但他自恃武功,丝毫不将来人放在心上。唐紫琼稍迟一点儿也见到石轩中,却因银髯叟卫浩不哼气,便以为乃是对方党羽,理会也是无用。石轩中走到他们战圈旁边,相度形势,便屹立在靠近唐紫琼左侧之处。

    银髯叟卫浩敢情与唐紫琼已拆了两百招以上,这时深觉英名有损。同时又有别人出现,不敢怠慢,倏然出全力挥烟管横架敌剑。呛的一声,唐紫琼身形打个失闪。银髯叟卫浩已急进疾迫,铁掌起处,当心拍入。唐紫琼百般无奈,银牙一咬,叫声:“我与你拼了!”长剑倏然划去,然而胸前门户大开,净等敌手铁掌拍到。

    在这形势危急异常之际,眼看红颜妙龄的唐紫琼,将要变为一堆枯骨。石轩中奇快地一伸手,唐紫琼但觉玉掌一紧,身形则侧开去。饶是这样,敌人铁掌仍然快袭上身。她登时玉颜失色,以为自己已落在另一个敌人手中,脑际自然而然浮起自救之念,省得负伤之后,尚须被敌人污辱。当下身形依旧倾侧开去,恰好撞入后面石轩中的怀中,手肘往后一撞。这一撞之力非轻,若换了寻常人,非得当场咯血,同时身躯也被她撞飞两丈以外不可。她的意思是撞开那人之后,这才腾出手脚自戕。

    石轩中果真不虞她有这一着,这刻一手执住她的臂膀,一掌已腾出去抵挡银髯叟卫浩的铁掌。吃她一肘正撞在胸前,不由得闷哼一声。那只迎敌的掌上力量,撤回了六成。啪地一响,两掌相交,但见石轩中及唐紫琼两人,齐齐旋将开去。

    银髯叟卫浩征一下,只因这一掌他已出全力,及至与敌掌相交时,发觉对方掌力不强,故此一心满以为对方必定当场被震死无疑。哪知敌人掌上尚有极微妙的招数,居然能化卸掉一半力量。同时借着身形旋转,更将其余的一半力量都化解开。这等身手,即不能说天下第一,也将在伯仲之间。这老魔头如何不为之一怔,寻思此人来历。

    石轩中旋开半丈之后,唐紫琼娇躯尚在他怀中。唐紫琼又惊又羞,努力一挣。石轩中并非轻薄之徒,他之所以在旋开之际,尚抱紧她一齐旋开,为的是免得自己一退开之后,对方的掌力便落在她身上,如此岂不是反害了她。这刻觉出她一摔,忙忙松开手。

    他竟将银髯叟卫浩这个强敌老魔,视如无物。径自向唐紫琼拱手道:“唐姑娘请勿误会,在下并无恶意。”她呀了一声,目光登时被他俊美丰神所吸住,愣然地寻思对方认吃她一肘,仍旧安然无恙?同时她平生也未曾见过这么俊美的浊世佳公子,心湖忽然荡漾起无数涟漪。

    石轩中温雅地向她笑一下,道:“姑娘那一肘力量真猛,在下差点儿禁受不住。”

    唐紫琼看了他的笑容,忽然浮起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双颊也无缘无故地红将起来。低鬓一笑,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公子你竟是帮助我的。”

    那边的银髯叟卫浩蓦地洪声喝道:“来人莫非是石轩中么?”

    此言一出,唐紫琼为之一震,抬起头来。刚好瞧见石轩中虎目中倏射威光,面向银髯叟卫浩,朗朗应道:“正是石某,卫浩你既知我的名字,可不要逃走。待石某让你知道横行不得,天下还有人在。”

    银髯叟卫浩成名数十年,列入顶尖高手之林,纵然有了逃走之意,经石轩中这么一喝,便再也移动不得。当下放示从容,拂髯冷笑一声,道:“石轩中你好大的口气,待老夫见识一下崆峒绝学,究竟如何”

    其实银髯叟卫浩心中有数,当年石轩中孤剑独探宫禁,力拒大内群魔。强如密宗第二位高手萨迦上人,也没法奈何得石轩中。还有身为大内群凶之首的乾坤子母圈诸葛太真,也曾在石轩中剑下示怯。是以银髯叟卫浩昔年位列大内三供奉之一。今为玄阴教天龙堂香主,自恃也绝敌不过此人。然而江湖上讲究的是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他纵然敌不过石轩中,也得尽力一拼,否则一世英名,今宵立堕。

    石轩中仰天长笑,然后道:“到底是天龙堂香主,还有几分骨气。看在这一点上,我石轩中让你三招,然后动手。”

    他那种轩昂挺挺的风度,直把唐紫琼看得心越神飞,芳魂摇摇。

    石轩中这三个字,她可是私心倾慕已久。如今有缘相遇,还承蒙他救了自己一命,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她睁大眼睛,但见石轩中潇潇洒洒地走向银髯叟卫浩,不禁脱口失声道:“石大侠小心!”石轩中回头一笑,道:“唐姑娘放心,扫荡妖氛,为天地留正气,正是我辈份内之责。”

    银髯叟卫浩气极杰杰怪笑,叫道:“姓石的且慢矜夸,莫在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瞧扁了。”石轩中虎目一瞪,威光闪闪,但不再言语。随手折了一段三尺来长的树枝,走到敌人前面五尺之处站定,道:“卫浩你动手吧?”

    银髯叟卫浩喝声好字,左手旱烟管一挥,扫向石轩中前胸。右掌也同时猛可切将出去。

    这一招双手并发,竟是有去无回的架式。敢情卫浩久历风浪,明知石轩中既然夸下海口,说明让自己三招。则在三招之内绝不会还手,是以发出的招数,完全不考虑到防御自己。这一来招数威力之大,比之乎时何止大上数倍。

    石轩中内心微凛,但面上仍然气定神闲,暗运一口真气,布运胸前。敌人旱烟管扫到时,他脚下不动,猛一吸气,胸口便塌陷一尺之多。卫洁的旱烟管其快惊人,一掠而过,但右掌如山掌力已然涌撞而至。石轩中上身一挺,胸部复又突出,恢复原状。砰的一声,对方的掌力已经压到。

    这一掌挨得甚是结实,唐紫琼禁不住为之惊叫失声。但见石轩中身形站立不稳,直退开一丈有余。她更加惊煌,倏然一跃上前,拦在两人之间。挺剑怒目瞪着银髯叟卫浩,口中问道:“石大侠你怎么啦?”

    银髯叟卫洁仰天桀桀而笑,拂髯道:“原来石轩中也得受庇于一个女娃娃。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夸口让老夫三招?”原来银髯叟卫浩心中有数,明知对方挨这一掌,并无大碍。若是硬接到底,则早就躺下了。

    石轩中朗声长笑,道:“老魔头你看差了,石某人还不至于那么软弱,不堪你的一击。

    唐姑娘请稍移玉步,石某足以应付老魔。”

    唐紫琼面上一红,忙退开。事实上她不免关心得太过,以致真实情形都未看清楚。

    石轩中一飘身,落在卫浩身前,挺胸道:“还有两招。”

    银髯叟卫浩心中大凛,暗忖第一掌已无功,若是第二、三招仍不收毙敌之效,则今宵凶多吉少。这个念头有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际,登时为之心神稍分。目光到处,适好看见石轩中面上冷笑之容,又似是要开口催他动手,于是不暇多想,一掌猛然击去。这次相距得近了尺许,故此神速之极。才见他手掌一动,又闻砰的一声,又击在石轩中胸前。

    但见石轩中蹬蹬退开五六步,然后拿桩站稳,复又跃到他面前,冷笑道:“这一掌太糟了,力量还及不上第一招。”

    一言惊醒梦中人,银髯叟卫浩暗骂自己该死,怎可在这毕生未逢过的大敌之前,心神散乱,以致力量不够。于是拢起心猿意马,暗中运聚全身真力,陡然吐气开声,铁掌直击出去。同时之间,左手旱烟管由下盘暗暗戳去,疾取穴道。

    掌力出处,满以为对方必挺胸硬挡一下,然后才借力飘退,他的诡计是这一掌虚虚实实,开头风力劲烈惊人,其实潜力并非用上。等到对方一挺,竟欲借力之际,他左手旱烟管已自戳到。假使对方警觉得快,疾往后跃,则他右掌之力才真个发出。争取到那一跃的时间,赶上末在敌人身上。那时候因他真气已动,绝难护身。纵然不死,也得重伤。

    原来石轩中轻功盖古凌今,提气疾奔时,能够一跃六、七丈远。简直如长着翅膀,驭风飞去。这一次卫浩施展出看家本领,石轩中借一点风力,便飘开老远,脚一沾地,忽又飞回来。果真神速无伦,动作如电。

    这几下身法及功力,直把一旁的唐紫琼佩服得五体投地。想起前几年也曾经想找石轩中比划一下剑法。如今看来,纵然使尽点苍派驰誉武林的昂日剑法中绝招,只怕连他的影子也摸不到。

    石轩中舌绽春雷,大喝声中,手上三尺来长的树枝划将出去。枝上带出锐啸风声,比真的利剑还要惊人。光是这么一出手,已具有一代大剑家的气度。银髯叟卫浩身形斜闪,脚下巧踩七星步,绕到敌人左侧。

    石轩中身形不动,左手伸直划将出去,风声如剑,锋利无比,直取银髯叟卫浩中上两盘。这时银髯叟卫浩的旱烟管本已递出,但对方左手来得又快又妙,自己这一招简直毫无用处,于是无奈狼狈跃开半丈。

    唐紫琼大声喝采,道:“真个剑法如神,卫浩这回遭殃啦!”

    石轩中得理不让人,手中树枝斜劈横挥,凌厉得有如江海翻腾,天地崩裂。银髯叟卫浩左烟管右铁掌,施展出数十年精修之功,苦苦抵挡,居然暂时招架得住。

    二十招一过,石轩中虎目射出杀气,剑法一变。但见他恭恭谨谨,目不邪视,但招数威力范围忽然扩展得又宽又广,有时树枝刚刚一扬,尚未砍下。银髯叟卫浩便须连使两三招,方能够勉强拆解掉。这样打法,实不啻倾百万虎狼之师,去攻占弹丸之地,那银髯叟卫浩焉有不更加吃力之理。五六招过处,已自累得发出喘息之声。

    大凡内家好手,俱是以气脉悠长见胜。因此每逢遇上不相轩轾的对手,竟会拼上几个昼夜,直至彼此力竭方罢。银髯叟卫浩的功力已入顶尖高手之林。一招一式都合生灭之道,等如内功中的行功,理应越打越见精神,但如今五招之后,便气喘如牛。可以窥见石轩中这趟剑法何等厉害。

    石轩中冷冷道:“这是我崆峒派的镇山绝学伏魔剑法,老魔你觉得怎样?还可以在武林中争一席位吧?”银髯叟卫浩这时哪顾理会对方的讽刺,心中直在盘算如何逃走。

    须知石轩中如今功力固然超过凡俗,尤其这套伏魔剑法大九式,小九式共计一十八手,更是凌越千古,无可比拟。一百年前崆峒派为天下武林之冠,便是全靠这套剑法。近数年石轩中潜心体会,已悟出精奥。是以二次出世,欲再找号称天下第一的鬼母冷婀动手,誓要重振师门声威,称雄宇内。

    前几日他孤剑力敌玄阴教三个大魔头,直将他们迫得自己打自己,乱成一片。可以想见这套伏魔剑法大九式、小九式何等厉害。石轩中其时已处心积虑,不肯施煞手杀死西门渐等三人。为的要他们大败之后,江湖上传遍此事,增高自己威望。同时借他们的口,转告鬼母叫她心忌,日后动手时,势必一上手便绝艺全出,那时才不会失去机会,这机会两字包括取胜和败退。现在他仅仅对付银髯叟卫浩一人,自然容易得多。同时上手时又占取了机先,无怪以银髯叟卫浩这等大魔头,五招接下来,已告力乏。

    石轩中嘿一声,枝影洒将出去,这招乃是伏魔剑法中小九式之一,称为“松花浮水”

    枝影过处,银髯叟卫浩但觉胸口一凉,颔下一部长及腹部的银髯,齐齐整整地被割掉一尺。

    同时胸前衣服已被划裂一道裂缝。银髯叟卫浩裂帛地大叫一声,连退五六步,低低一瞧自己这个模样,羞愧欲死。

    石轩中仰天长啸一声,流露出豪情胜慨。

    银髯叟卫浩见石轩中没有追逼,立刻遏制住胸中羞愤,大声道:“卫某今宵甘拜下风,但只要一口气在,绝不能忘记今宵之事。两位珍重,咱们后会有期。”唐紫琼听出他话中之意还有向自己寻仇之想。气他不过,便举手划脸羞他道:“不要脸,打输了还不快滚,我不信你能活上一百岁。”

    银髯叟卫浩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一言不发,转身疾奔而去,顷刻间便隐没在黑暗中。

    石轩中凝望着老魔背影,沉声道:“这厮目蕴愤毒凶光,我可不该放他逃生。”

    唐紫琼向来是个傲性子,听了他的话,以为石轩中瞧她不起,立刻道:“冲着他这几句话,纵然石大侠不肯留手,我非请石大侠放过他一趟不可。”

    石轩中闻言,已知她的性子甚硬,便不多言。微微一笑,道:“唐姑娘不必生气,这种人不值得理会。如今夜已深了,姑娘请回吧!”

    唐紫琼收剑于匣,道:“谢谢石大侠及时援手,此思异日再图报答。”

    石轩中拱手为礼,道:“姑娘不必客气,请。”唐紫琼被他翩翩风度迷住,愣了一下,这才施展脚程,跃奔黑暗中。

    石轩中见她走的乃是与自己同一方向,便在黑暗中踯躅一会儿,然后才潇潇洒洒地走回城中。他虽然没有用力飞奔,但身形又稳又快,眨眼间已回到城内。到了刘知府宅邪,他想了一下,便决定将碰见玄阴教人的事,告知知国梁,嘱他明早便须将岳小雷等人遣走,以免惹下麻烦。

    这时刘知府尚未就寝,正与一个师爷在商议如何处置。石轩中把他叫出来,悄悄把开始经过说了。然后离开,直扑奔岳小雷所居的院子。

    在屋顶上还未飘身下院时,忽见岳小雷房内灯火明亮,隐可以见到一个人和岳小雷在说话。他心中一凛,想道:“玄阴教的人真是那样厉害?这番手下绝不可再留情。”念头一掠即逝,身形已飘落地上。在窗缝间张望一眼,看清楚房内之人,不由得暗暗失笑,原来那人正是那位唐紫琼姑娘。

    唐紫琼并非庸手,这刻正好对岳小雷说明来此之故,便是因为玄阴教之人为了岳小雷之事,向她挑衅生事。此所以她要来问问岳小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致玄阴教的人会来寻事。

    窗外的石轩中失笑之声虽低,但唐紫琼已然听到。玉面颜色微变,玉掌一扬,五尺外桌上的灯立刻熄灭。她的身形甚快,灯光一灭,已经纵到门边。但她却不敢贸然挑帘出去,先是扬手打出一股掌力,门帘呼地掀飞起来。人影闪处,一个人已闯入来。唐紫琼暗惊此人好生大胆,不暇寻思,掣剑刺去。黑暗中映出一道白光,又快又毒。

    来人不消说,正是石轩中。他猿臂一伸,已探入剑光之中。唐紫琼险些儿失声叫出来,为的是来人太强,当下使出师门绝招“龙角插戟”剑尖向上一翘。这时石轩中如果缩手,纵然抓到她的手臂,但肋下非开个大窟窿不可。

    好个石轩中镇静如恒,他已明白自己一撤臂的话,对方便能够展开,源源跟上。于是口中朗声道:“唐姑娘是我哩!”口中在叫,但手却不停。骤然侧身欺近一点,手掌刚好扳在唐紫琼香肩上。

    他轻轻一勾,唐紫琼身形为之半侧。这刻她已听出石轩中口音,玉腕无缘无故为之一软。否则她应该翘剑刺去。石轩中一勾之后,想不到她会软下来,鼻中一阵香风过处,温香软玉倒个满怀。

    唐紫琼但觉一双壮健有力的铁臂将自己抱住,这个人正是倜傥风流、侠名满天下的美剑客石轩中,登时泛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毕生未曾被任何男人拥抱过,仅仅是这一回,却是那么销魂蚀骨。但愿时光在这一刹那停住,她便可以永远地偎倒在这个男人的怀抱中。

    石轩中面壁多年,道心坚定,同时又历经沧桑,因此没有半点儿异样的感觉。仅仅因对方被自己抱住,因而不大好意思。他温声在她耳边道:“唐姑娘别慌,石某太过冒失,以致唐突佳人。”

    唐紫琼动也不动,有如一头温驯无比的绵羊。她怎会怪石轩中唐突?却只怕这片刻温馨消逝得太快。石轩中反而不好意思推开她,忽然以为人家生气,便惶恐地道:“唐姑娘不要生气,在下向你贿罪”她仍然没有回答,石轩中窘起来,在黑暗中干瞪眼。这唐紫琼的心情与他大不相同,万种柔情,翻腾不已。

    幸好这时岳小雷忽然开口问道:“是石大叔来了么?”

    石轩中忙道:“是的,你掌灯吧!”

    “我没有火种。”岳小雷答:“大叔你带有火种么?”

    石轩中道:“有,有。”放开唐紫琼,掏出火折,啪的一声打着了。偷眼一瞥,只见唐紫琼一派迷惘之色,双颊绯红,娇艳可爱,却没有温怒之色,登时稍稍放心,过去把灯点上。

    岳小雷瞪大眼睛,瞧着石轩中。石轩中甚觉奇怪,问道:“小雷你可是受惊了?”他摇摇头,仍然一个劲儿打量石轩中。

    石轩中道:“那个玄阴教的尸体呢?”

    岳小雷道:“这位姑娘给弄走了。”

    唐紫琼走过来,面色甚是沉凝。石轩中看见了,心中既惊且讶。以为她如今才生气起来,要责怪自己无礼。她说的话果然令他大吃一惊,原来她问道:“朱玲姑娘没跟你在一起么?”

    石轩中吃惊完之后,苦笑一下,摇头道:“没有,她如今不知在什么地方。”

    唐紫琼道:“好几年前,我曾经见过她,那是在洞庭湖畔,亦即是大家都要到武昌见识你那次。她虽是男装,但凭良心说,她真是我平生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石轩中但愿能的谈谈朱玲,便道:“是的,她的确异常美丽,那次她在干什么呢?”

    “她跟魔剑郑敖在一起。”刚说了这一句,就见石轩中面色之一变。

    唐紫琼见他如此,明知是他爱之太深,故此醋劲特别大,这本是应该之事,她却无端地心中被刺了一下似的,十分不自在起来。于是她道:“看来她跟郑敖倒满亲热呢。他们一起同行了好几天。当时我还不知她是女人,跟她比了一场剑。后来又在酒馆里碰上,那时另外有人认出她是朱玲,于是她使个坏走了,连郑敖也不理了。”

    石轩中起先甚是安慰,因为她到底把郑敖抛开,但回去一想,自己当日何尝不是也被她抛撇开的,登时又十二分不自在。

    “我仅仅见过她这一面,这几年来,却没有得到她的消息。江湖上传说是她离玄阴教之后,乃是和你在一起。”

    岳小雷吭一声,道:“她是玄阴教的人?”

    唐紫琼立刻问道:“你见过朱玲么?”

    岳小雷瞪瞪眼睛,招手要石轩中过去。石轩中寻思片刻,这才过去,低声问道:“好孩子,那两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她么?”他点头道:“不错,她还对我说,除了可以告诉你之外,别的什么人也不可泄漏她的底细。”

    “但她和那姓宫的在一起啊!”石轩中那颗心如被火焚,熟悉的痛苦又袭上心头。多少年来,他都被嫉妒之蛇啮咬得浑身皆伤。最近,他才知道朱玲没有嫁给西门渐,甚且逃离鬼母。他这才算是松一口气,满心只有内疚,但到底松了口气。然而,她却投入别人的怀抱中,甚至以前还跟郑敖混过好几日。

    唐紫琼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再看看他的表情,已经了然于胸。她问岳小雷道:“姓宫的和朱玲在一起么?他长得怎样?武功可好?”

    岳小雷平生不撒谎,现在既然别人先说出朱玲,不是由他说的,便无愧于心,应道:

    “宫大叔长得很漂亮,和石大叔差不多。他的武功好极了,也像石大叔一样,一个照面便把贼人劈死。”

    唐紫琼看到石轩中变颜变色,心中便甚觉不妥,忽然浮起尽快离开石轩中的愿望。这愿望是这么强烈,于是她转身跃出去,瞬息远逝。石轩中没有理会她离开之事,只陷溺在痛苦的深渊中。

    岳小雷道:“石大叔,你和玲姑姑很熟么?我很不喜欢那个宫大叔,他对玲姑姑很凶的样子,但玲姑姑的人太好了,竟不怪他。你去把玲姑姑带走,她就不再受宫大叔的气了。”

    石轩中听了这些话,有如火上添油,痛苦得哼了出来。试想朱玲如非与宫天抚有了超乎寻常的关系,那宫天抚敢对她无礼?他叹口气道:“孩子你不懂,我不能带走她,这些事都得自己愿意才成。唉,这可不能说是我的罪孽了吧?郑敖在前,姓宫的在后”

    曙色迷茫,到处仍然一片寂静。石轩中独坐房中,面对欲灭残灯,呆呆发怔。他不知自己几时回到旅店来,更不知现在东方之既白。

    现在他真正地寂寞了,平生所爱的人,竟是如此卑鄙放荡。人心难测,今后又无所牵系。只因她已失去了可以想念的地位,故此将会渐渐遗忘,包括一切创痛,然而他并不希望竟是如此地将她失去。纵然他得不到朱玲,但仍希望朱玲在他心中占有一种地位,值得怀念。

    店中客人都起来,他矍然惊觉,想道:“我是要回头去找朱玲,和她见上最后一面?抑是直奔皖山天柱峰,找寻思温?而此后永远地把她忘掉。”这个问题相当困扰他,考虑了好久,蓦然下个决定。当下出去结算房钱,策马出城。

    他已决定不再理会朱玲,那种杨花水性的女人,岂足眷恋?但一路上他无论驰驱得怎么快,却也抛撇不掉心中的难过。他知道假如见到朱玲,痛痛快快地骂她一场,那就一切都会变好起来,而以后也绝不会再想起她。

    两日后他已到了天柱峰,凭他一身本事,自然轻而易举地攀登上高入云中的天柱峰。

    那乌木禅院就在峰顶后面的悬崖边,四下云雾综绕,奇寒刺骨。这座禅院建筑得十分古朴,叫人见了顿生出尘之想。他刚刚上了峰顶,四顾形势之时,忽听一阵悠悠钟声,从神院内传送出来。

    石轩中心清神澄,灵堂空澈。两日来的痛苦,忽然随着那悠扬钟声,消失在太空中。他平静地微笑一下,然后向乌木禅院走去。

    峰顶一片恬静安详的气氛,使得石轩中万虑俱消,胸中毫无挂碍。儿女私情,都遣落在山下扰攘人世中。钟声一下一下地响着。石轩中直向乌木禅院走过去。忽听那钟声短促喑哑地响一下,生似这个敲钟的大和尚,突然受到惊吓,故此破坏了这种宁谧出世的和谐。

    石轩中微微一怔,停住脚步。但这时乌木禅院内一片寂然,再没有钟声传出来。现在他宁神细听,已听到禅院内似乎相当热闹,这使得他十分大惑不解。那乌木禅院既是峨嵋派赤阳子驻锡之地,怎会闹哄哄的?

    忽然觉察身后有点儿风响,他头也不回,仍然悠闲地测览景色。那风响本在身后数文远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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