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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不过十尺,飘浮的灯笼怪大声咆哮,连瞎眼都像要喷出火苗来。不过这家伙真没着急动手,腹部光球保持闭合,渗出的微弱光晕照亮下巴和颧骨,愤怒脸孔更显狰狞。“说!”
森特先生表情沉痛地开口。“我的失误造成今天这局面,我切实感到极为抱歉,恳请你放过周围的无辜性命,这是第一句。”
灯笼怪百十条触手同时沙沙作响,“绝不!你的同类都该死!!!”
“哦,第二句是个小故事,”感觉铁丝卷似乎到了头,杰罗姆眨眨眼,速度超快地说,“很久很久以前一只蜈蚣想出门泡小妞假设一天穿好一双鞋请问四十岁以前他能不能走出这扇门?”
有人说怒到极处反而会彻底镇定下来,不管人类是否如是,森特先生算是拿恶魔做了回实验。对方脸上瞬间结一层霜花,暴怒分解成震惊、不信、以及不可思议的怨毒,其间甚至呈现出被揭短的片刻无助,从这样强健的个体脸上找到近乎委屈的表情,堪称奇闻异事。
“你——”灯笼怪前额的血管涨到暗青色,可以想象血压升高的幅度,“你这个,”嘴唇嗡动,他看来词不达意,换句话说、没有一种语言适合表达嫌恶、痛恨的极致。深深吸气,灯笼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你将经受一次‘全照射’。你被判七十年酷刑。你的余生……”
“事实上,”森特先生充满同情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下身,“蜈蚣找不到那么多合适的鞋。”
“啊啊啊啊啊啊啊!!!!!”传说中的“全照射”应声爆发。
一次成功的挑衅,一次失败的交涉。一些年头过去,当杰罗姆·森特再次面见老朋友多脚灯笼阁下,他可能对逞一时之快的行为有些微悔意。不过像大部分人一样,森特先生幸福得短视着。甚至沾沾自喜。
“全照射”并非虚言恫吓:坚实屋顶在气浪和波束无节制的轰炸中给生生掀掉两层,正面如同烈焰边缘的奶油点心、整个扭曲变形、造成高温烘烤至半熔融的错觉。假如换成有机体,照射本身其实不曾产生热量,杀伤效果得过几天才会浮现……遗憾的是,森特先生又一次及时脱逃,趁恶魔雷霆震怒的当口、耗子般潜入烟囱下方的壁炉炉膛,接着堂而皇之(同时灰头土脸)打开正门走出来。
杰罗姆选中了此刻最安全的所在——灯罩下方。虽然脑袋上空悬挂着香肠似的密集触手、容易为恶梦提供素材,所幸一次“钢钉齐射”不排斥击打那些柔软部位,反而有效增强了痛苦跟杀伤力。
所有被“魅惑”“控制”的个体浑身一震,纷纷脱离恶魔的辖制,此时人们才听见惊天动地的嚎叫、有机会把目光转向“熔化”的商铺。
对下体遭暗算之类的极端状况,灯笼怪表现出惊人耐受力,仅仅凌空疯狂绕圈、嘴里唏嘘不已、朝地面倾撒大量体液。旁人看得不明就里,还以为森特先生使出什么杀手锏痛揍过对方,杰罗姆只觉胸口窒闷——就连他也不愿拿以上“战绩”给自个脸上抹黑。
“无耻之徒!!!!!”即便如此,抱头狂啸的灯笼怪并无衰弱迹象,反而强忍痛楚,由腹部产生大范围光幕,整个身躯随之急转360度,巨型灯塔般的强光将现场一览无余……遭照射的对象受到小小的“试探”以辨明身份,除了其中一位,别人没发生什么不良反应。
眼前一闪,森特先生只觉不大对劲……朝下看看,光线正无妨碍地穿透躯体,直接影响是——脚下的影子没了!什么东西狠推他一把,再抬头时天地色变,两重世界产生片刻交叠。
俊伟的灯笼怪直直走过来,浑身上下恢复成恶魔的形状,再没有光球、活板、触手之流的怪异饰物。用两只眼睛死盯住他,对方出奇耐心地解释着,“没错,我邀你来我这里……小住一千年。”双瞳熊熊燃烧,恶魔说,“这地方只存于臆想中,是绝对安全的‘自由王国’——我的王国——时间也得我说了算。算起来,‘一千年’对你可能有点长。”朝他肩膀后头望一眼,环绕硫酸云雾的堡垒遮天蔽日,一轮永恒夕阳镶嵌在暗红天际,由窗口朝里看,能瞧见全套沾血的刑具。甚至有些怜悯地低下头,恶魔问,“多少年才能走出这扇门?”
没等访客发表意见,另一股迥然相异、却莫可抵御的狂潮席卷而来,令恶魔的“王国”轻松覆灭。杰罗姆回过神来,只觉力量源头遥不可测,正透过“细语戒指”送来丰沛能源,再开口时,耳边仿佛有个强烈的女声借他的喉舌说话:“你是条可怜虫,赛琉金。”
语调充满彻底的蔑视,多足灯笼听得浑身一颤,女声继续呢喃着,“自由意志一经失去,‘自由’再与你无涉。服从‘契约’吧,蝼蚁,死亡也是种解脱,而你宁愿苟活,渺小到不值得被抹去。”
话音刚落,杰罗姆感到前所未有的澎湃魔力,咒语脱口而出——“时间停止”将退却的顽敌定在原地,歌唱般的吟咏之后,双手握实了电能构成的大量飞轮;蓝芒闪闪,边缘如剃刀般锐利,“噼啪”声中仿佛欢叫着“切碎它!切碎它!”飞轮的作用再明确不过,尝试着投掷一次——杰罗姆无法相信、还有其他任何结构比这一种更适合披荆斩棘、撕裂长空。流畅手感引导他上瘾般频频飞掷,圆轮画着弧线给敌人迎头痛击。“时间停止”效力刚过,十五片环形刀刃戳穿草纸一样扯碎了敌人,血肉飞溅,破甲如无物,触手齐根断裂……“灯笼”赛琉金只剩中央光球依然完好,脸颊都给削平了一块。
独眼燃烧虚弱、愤懑的光,追击者和猎物掉了个,全都愣在原地。杰罗姆暂时脑子卡壳,只见赛琉金摇摇晃晃,适应几秒新的强弱势态,伸出残余手指,表示还有话要说。“最后遗言,就两句。”
“呃,”左看右看,森特先生找不见暗助自己的家伙,也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请讲吧。”他能说的也只剩这句。
恶魔吐一口硫磺味的血水,就算脸上挂着个破洞,浑身体无完肤,仍旧仰起头说:“强力一视同仁,在你面前我是只蝼蚁,可你别太得意,克拉丽丝,你的末日还有几天!?咳咳,这是第一句。”
杰罗姆突然觉得、联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方下面的举动说不定……眨眼功夫,恶魔慷慨赴死的表情换作半疯狂的叫嚣:“他妈去死吧你!!!”“全照射”正中红心,比飞溅的唾沫还快、将杰罗姆完全裹进致命光束内……猩红脸孔还没机会庆幸,转瞬便充满了惊恐:
一道等量齐观的大范围波束被原封不动“反射”回来,像对着镜子使用牛眼灯,两列光柱背道而驰,短暂闪烁后收敛无踪。赛琉金惨遭“全照射”轰击,森特先生惊魂未定,尖叫声中发觉自己再次施展莫名法术——直径与身高等长的浑圆抛面隔绝开致命光束,厚度还赶不上一张薄纸,却将“灯笼”的强力射线悉数奉还。几秒过后剖面镜烟消云散,杰罗姆按着额头倒退几步,嘴里嘟哝的内容向“避役”看齐,对自己的精神状况产生不小疑问。
良久,肩膀被捅了两下,抬眼一看,拿法杖戳他那人吓得打个冷战。恶魔还在原地抽搐,面前多了几名幸存的部下,连串疯狂遭遇并非噩梦那样简单。比当事人稍微清醒一点,最先说话的是苏·赛洛普,用袖子擦拭眼角血水,他刻意同森特先生保持两步距离,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处置这怪物?”临了还补上个敬称,“长官……呃。”
别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十分诡异,与其说猜疑,惊惧可能更加准确。神情紧张,手中武器都在待击状态,半死的赛琉金突然成了次要目标。杰罗姆明白现场的确有怪物——而且不止一只。“帮它一把。”
赛琉金嘶叫起来,“还不想死!咳咳……别、别杀……”
“天呐!”看看这家伙残存的肢体,腹部那颗球已失去光泽,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把它送回监视地点。你们这什么眼神?”杰罗姆扫视一周,没找到任何援手,再开口时表情变得十分生硬,“放我马车上,都离远一些。”这决定自然没人反对。
想到整个烂摊子还没收拾,他只得强打精神,下令护送狄米崔和其他伤者尽快就医,跟治安官胡诌几句,清理见不得光的东西,以免留下太多把柄供人诟病。过会儿去看看“避役”,本来想把责任分给他一半,眼下这家伙紧扒住“拐杖”不放,伤口虽可怖,脸色反而比其他人好得多,就是嘴里不住劲唠叨。
“别夸我,别!我才没哪么优秀,全靠大家提携!呵呵……”
赛洛普摇摇头,“吓傻了吧。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杰罗姆冷淡摇头。“他才是最正常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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