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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雷文那张脸变得可怕极了。只见他眉峰高耸,抵住额头一段青筋,同时嘴角下拗,像遭泥石流冲毁的桥梁。主人跟六岁儿童似的,杰罗姆没见过这么随意的怒火,而这把火快把他也给点着了。
“请接受我的歉意,大人。我的随从是乡下来的粗人,从未目睹您这般威严,一时惶恐冒犯了阁下,恳请原谅他的无心之失。”
经过定向加压,声音清楚传进了每一双耳朵,说完这句话,杰罗姆几乎把一口气全部耗尽。宾客们交换着惊诧的目光,对他的技巧、尤其是胆量刮目相看。孤军奋战的滋味很不好过,杰罗姆用一个极度弱化的“咆哮术”贯穿雷文的屏蔽,他这时倒希望杜松来当自己的靠山。杰罗姆冲奥森做个“立马滚蛋”的手势,把他敢出屋去。奥森一脸委屈地走了,杰罗姆没工夫过意不去,再晚点唯恐他被雷文宰掉。
“少弯弯绕。你拽什么文,伪君子。”
主人一摆手,失去的声音又回来了。
“谣传红水河台地来了厉害的巫师,操了领主的女儿,占了当地的丘堡,喜欢把人变成石头取乐。说的可是你?”周围诸人无不瞪圆了眼珠,关注起杰罗姆这个低调的恶棍来,气氛比刚才还要肃静。杰罗姆心中不忿,心说接收了“火柴帮”大量壮劳力,事实真相难道你会不清楚?
他无表情道:“我抵达红水河台地时当地已没有领主,负责防务的佣兵与大群歹徒里应外合,准备洗劫城镇。见战况危急,我才挺身而出平息匪患,之后众望所归,只得担起重建的重任。刚才您说我是个伪君子,这点倒不必否认。”杰罗姆不理会对桌挑衅的瞪视,“照您的提法,无法赴约者该把名字抠掉,而那些制造流言的连个名字都没有,凭什么诽谤于我?我又何必驳斥低能儿的指责?就算我明抢了又如何?今天的日程说的明白,还债、剿匪、参战,我只关心这三样。哪个准备替人申冤,请直接站出来,也好给主人的请柬多腾些地方。”
“哼。”
见他毫不示弱,雷文的评价只有一个字,不赞成亦不反对,简单哼了一句。杰罗姆侥幸得计,主人并未发难,暂时不用考虑逃跑的事了。“英俊小生”皮罗斯忍不住笑,雷文的熟人们大多情绪稳定,摆出事不关己的样儿。
两秒钟没过,斜对面一名强壮男子孤零零站起来,发出一阵犬科动物才有的、进攻前的咕噜,脸上写满将欲吃人的表情。杰罗姆刚进来便注意到他,看那身野性的打扮,难保不是“叉叉城”狼王本人,来找自己讨回“火柴帮”的旧恨。巨型狼人他真没见过,估计不像家犬那样温和。
“**样的野狗!我兄弟的血还在你脸上,你吼个屁!!!”
事有凑巧,同样在对面落座的三人弹簧般跳起,话音未落刀剑出鞘,居然误判了挑衅的目标。听波说,狼王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力狂,有个把仇人稀松平常。既然有人主动请战,杰罗姆乐得安静喝茶,消失在围观者的行列中。
嘴里疯狂吆喝,后起三位先发制人,飞身上桌,脚下立刻杯盘狼藉,还把连串脏字当成复仇的口号。仅半个喷嚏的工夫,草药茶仍在口中滑动,桌上某一柄流星锤已经被人抡成圆形……然后不幸脱手,戏剧化地横飞十几尺,“噗”的一声嵌进了野狼首领的脑壳正中。
瞬间液体横溢,人们不禁倒彩声一片,现场相当恶心。桌上没摆任何食物,可说是主人的先见之明。
约瑟夫?雷文一手托腮,冷看厮杀。他像午觉没睡醒,根本无意阻止双方血拼。今天召集大家八成是为了他那点钱,抵御外敌之类的,在座诸位显然是不上心的。
这时贴身仆人再度附到他耳边,嘴唇动弹,却听不到丝毫风声。顺着男仆眼神所指,杰罗姆不由眯起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大厅外面一撮人姗姗来迟,穿衣打扮恰似一伙流民,乍看以为劳动营的苦力逃了出来。这伙人的领袖、曾回绝过杰罗姆的年轻的先知站在大厅门口,身披着肮脏的貂皮斗篷,怀抱一盆向日葵。
向日葵开得鲜艳,先知却营养不良,杰罗姆十分讶异,他们明明处境艰难,不知怎么跟雷文搭上关系。
这时更叫奇怪事发生了。看到先知登门拜访,雷文撇下满屋的支持者,撇下一堆陷入苦战的乱众,绕着弯过去同她会面。两人转到一根粗圆柱旁站定,雷文的仆人和先知带来的人散开放哨,似乎这类谈话发生过许多次,程序已经不用吩咐。
约瑟夫?雷文与年轻姑娘交涉,刚开始表情勉强,一会儿又不住点头。如果他们之间存在什么买卖,双方都显得非常审慎,讲出“是”或“否”之前经过了认真权衡,以免造成重大损失。
对交谈内容颇感兴趣,杰罗姆把纷乱的厮杀抛诸脑后,注意力集中在柱子侧后方。雷文的对手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姑娘,是什么吸引他要够?交涉重点肯定很有价值。
“了不起,连雷文都能唬住,难怪这么强硬。”邻桌人轻笑,对糟糕的环境视而不见,同样关心起主人的动向。杰罗姆换上外交表情怂恿他几句,“爱打扮的皮罗斯”很快和盘托出。
“这伙人前阵子求见于我,想换三垛过冬用的粗羊毛,他们能有什么?草甸挤出来的苦水。来的几个长相半人半鬼,腿脚跟麦秸近似,一副挨不过两三个月的模样。我本有点犹豫,看他们可怜还是答应了,他们的头头让我吃惊不小,居然是一个黄毛丫头……”
脸上流露出若干私人情绪,杰罗姆不禁赞成——对一位半大少女惟命是从,这伙流民简直发了失心疯。
“嗐,现在的年轻人不可小视啊!”年过三十还很俊朗的皮罗斯深有感慨,“几句话就让我哑口无言,谈吐不俗吧,模样也不错。就是瘦,真瘦,不像能生养的样儿。她日子挺不好过呢。”心说能不能生养与你何干,怎么老往这上头考虑?估计新朋友对她有点心猿意马。“我听说有一帮逃奴在山里转悠,没想到竟是女人领头。再发育几天她真挺标致的,性子更软点就好了。可惜,照眼下的形势迟早给野狼活剥了,要么就进了雷文的肚子。遗憾啊。”
“野狼?被抽到生命垂危的那位?”
“很可惜不是。狼王是个神秘人物,只派手下小弟替他与会,雷文的帐也敢不买。传说狼王从不在有屋顶的地方常住,两手各有六枚利爪,切削金属像热刀切黄油,每逢朔月,总跑到野地里跟怪物交配,那命根子足有三尺多长……嗯,这个随便一听。总之世风日下,咱们普通人只好忍气吞声喽。”
杰罗姆不太热心地听着,眼神不停往柱子边上瞟。他隐约看见年轻姑娘吐出几句话来,接着伸出柳条似的食指在约瑟夫?雷文手背上一划,雷文就像根朽木般栽倒,顷刻失去了知觉。
——当着守卫的面?脑子有问题吗?
发现雷文的男仆目睹了全过程,其他人也先后感觉到异状,杰罗姆不得不站起来,诅咒着准备一道“误导术”。虽不清楚她有何目的,但这样做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隔着一扇门,里外都在吼。雷文的男仆准备放声尖叫,而先知带来的人正惊恐四顾,人影闪烁短暂遮挡住杰罗姆的视线……他右手刚握住剑柄,左右传来的尖叫忽然变得又低又平,奔跑中的人像陷入一串慢动作,人缝里先知冷目如电,约瑟夫?雷文也已重新站立起来。
冰水似的眼神,拖长到不可思议的影子,瘦弱的女孩表情很不对劲。她对杰罗姆示意。“过来吧,森特。我们时间不多。”
杰罗姆顿时感到不知所措,厅内厮打和门外的骚乱越来越慢,他不确定自己是该往前走,还是该掉头逃跑。站在先知旁边,约瑟夫?雷文稳若磐岩,只是伸手打个响指。
天旋地转,杰罗姆猛然失去平衡,心惊胆颤中他感到自己高速坠落,所幸这只持续了很短一会儿。两脚迅速踏上实地,杰罗姆调整着混乱的感官,刚一定下神,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颠倒的世界里——地板变成了天花板,众人都被高举过顶,往上看只见客人的脑袋和帽檐。再朝前走几步,脚下的天空像个无尽深渊,正午的太阳缓缓滑过,恰似稀疏云海中一块黯淡的帆。
“换个角度,世界还蛮有趣的。”约瑟夫?雷文生硬地笑笑。“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