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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受够了。
秋婶也不是吃素的,她说,你狗的眼放亮,你有球本事哩。跟你,我都亏死了,子都过怂咧,离就离,我早就不想跟你过咧。
当时甲叔的小儿子在一边大声的哭着,他的大儿子我同学小江眼睁睁的看着父吵架却无能为力。走时,甲叔给了小江500元钱说,我娃用去,你不要去球!
甲叔后来果然就很少回家。
终于,甲叔还是和那女私奔了,去了女的老家甘肃。老板放出话说,谁能抓住甲叔就给谁两万块钱。村从这句话推测,甲叔一定是拿着钱跑的,数目估计还很大。
其实对甲叔这种惰很大的又怎么能过得了一种平淡庸常的子呢?没了钱,那个甘肃女还会要他吗?
多年后甲叔还是回来了,此时的他已经是两鬓斑白,躯佝偻。当年受那么大伤害的秋婶又怎么会让他回家呢?
甲叔走后,缺家少教的我同学小江学习急剧退步,早早的辍了学,走向社会后还被引了大烟,进了监狱。这些都是我大学时听娘在电话说的。我当时还不信,怎么可能呢?他又没有钱。娘说,十块八块总还是有的,他家的粮食他也瞒着你秋婶卖了买大烟。冬天村里有几家刚打下过年用的菜油也被了,都说是小江干的,你秋婶护犊子,还骂村欺负他娘们。唉,这咋会变这呢?!
甲叔来我家,让我娘去劝劝秋婶让他回家。娘就去劝秋婶说,毕竟夫妻一场,还有两个娃,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可怜,再咋说,他总归是你娃他亲大哩。秋婶呼呼的不同意,她说,死了,他在我心里早都死了。这些年我容易吗?他把这儿当啥咧,歇马粮店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钱花光了,他回来了,早些弄啥去了。他咋不死呢,死了我我娃哭两声也算事,死了我也清净。我娘说,他把事做的也确实有些过分,这些年你也确实不容易,你和老二把平房盖起来,村谁不说你有本事。老大从小学习好,他要不走,娃也落不到那一步,我到现在想起这事都生哩。可他毕竟年龄大了,村里就是来个生,想在谁家吃饭,借住一晚,咱也不得答应么。这事,你老二说,他要不愿意,那就不让他回来住。秋婶勉强同意了,他问老二,死鬼回来不?老二说,谁让他是我大哩。
去年冬天冷得出奇,一入冬,雪几乎就没太停过。甲叔回家后,秋婶单独给他收拾了一间房,没有取暖设施,冰冷冰冷的。甲叔说他冻的不行,给秋婶说给他把炉子生着。秋婶说,钱哩,没钱生啥炉子?给他又拿了一被子。
腊月二十二那天,家家蒸馍炸油条,农村已慢慢有了过年的意味。娘在家门遇到了甲叔,他一个柱着拐杖蹒跚着向村外走去。娘问,街雪这厚的,你这是干啥去?甲叔说,没事、没事,我捡些柴禾去,我一天还没吃饭,饿的。娘赶紧回家拿了刚炸的油条给他,说,趁吃吧。甲叔不要,说,我屋有哩,我屋有哩。娘说,别作假了,快拿着吃吧。甲叔就接过了呼呼的油条,空无神的大眼里流出了浑浊的泪。娘看见了,心发酸,回家后对爹说,你看他甲叔那样子,背驼下,子拉碴的样子,唉,这都是谁造的孽么。
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家家响炮,户户掌灯,村里一片喜庆,有钱家还放起了美丽漂亮却很是费钱的烟花。在闹闹中天空又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这雪一下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二十七那天中午,甲叔老二好不容易从建筑工队手里要回了自己做泥瓦匠的工钱,赶紧往家返,他知道,家里就指望他这点工钱过年哩。他在县城给秋婶买了新衣服,给甲叔买了一个龙形的拐杖。猪和鲜菜要在村里买,村里有杀猪的还有大棚,都比县城便宜呢。
回到家把新衣服给秋婶看,秋婶很高兴。他问,我大哩?秋婶说,还在那儿。老二兴冲冲的拿着拐杖跑过去,推开门,看到甲叔在趴着,被子在地滑落着,房子中间有一堆柴禾未烧完的灰烬。老二一哆嗦就跪在了地。
甲叔死了,不知怎么死的。村里有说是冻死的,有说是病死的。
娘叹了,却不知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