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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未是情侣们共进烛光晚餐的浪漫时刻,当思樵挽着小扮的手跨出电梯时,不禁庆幸昨晚先打了电话订位。
“小妹,我有没有告诉你,你今天晚上很漂亮。”跨出电梯的那一刻,解中贤带着赞赏的语气对思樵说。
“如果你是想让良心好过一点,才说这句赞美之词,谢了,不论这句话是出于真心还是随口说说。”思樵唇上挂着一抹优雅的笑容,让人看不出她的内心正淌着血。
“如果再上美发院做个头发,我相信你就会是餐厅里最漂亮的女孩。”解中贤没有把她的讽刺放在心上。
“你知道弄个头发要花多少钱吗?”思樵可不想再花不必要的钱。
“大部分的女人为了漂亮不借花钱瘦身、美容,只有你例外。”
解中贤跟着前方一对男女进入闻名全台北市的云采餐厅。
“因为我没有多余的钱去瘦身、美容。”思樵说的是真话,每个月的薪水付完房子的贷款、固定金额的投资后所剩不多,还得吃还得住啊!
“相信我,以一个男人的眼光,你的身材已经够好了,足以媲美模特儿。”解中贤发自内心赞美思樵。
小扮难得说出这种肉麻兮兮的话,思樵打从心里感动,心情也开朗一点。
身穿制服,训练有素,一脸清爽笑容的餐厅经理来到他们面前。
“请问两位有订位吗?”例行的问话。
思樵报上名字,很快地一位身穿不同制服的男侍者便前来带领他们两人到座位。
突然,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盘以令人来不及闪躲的速度,朝思樵的胸前飞过来,美好的夜晚就这样无故被破坏。
在场用餐人士皆放下手中的刀叉,视线全集中在思樵的身上,所有人皆屏息等待她的反应。
惊呼声和瓷盘跌落在厚厚地毯上的闷响此起彼落,接着是吓人的静默,而该有的道歉声却迟迟未听见。
一时傻眼的思樵不动地站在原地,她冷眼看着尚挂着几片莴苣的胸前,一颗红透的草莓很不优雅地占据在礼服和肌肤的小缝,乳白色带点番茄红的沙拉顺着黑色丝质衣料而下,形成强烈对比。
她忍着心痛将视线移开,投向眼前的肇事者,美艳的女郎正用一双冷漠、不肯承认错误的眼神看着思樵。
“你”事情发生后,柏亨的视线便锁在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身上,他不得不欣赏她的冷静自持,若换做是他身边的女人发生此事,恐怕早已失去理智,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而她竟然不吭一句。
一道思樵永远也忘不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她循着声浪见到昨天下午那个可恶的男人。她真是倒楣透顶了,昨天没被他的车撞到,今天又因他而成了一道美味佳肴。
竟然有人发出笑声?!
思樵的视线扫过周遭一圈,寻找到在此惨况下还敢让笑声传出的小扮,她用严厉的眼神逼他吞回笑声。
“咳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住。”忍了一秒,解中贤还是笑出声音。
思樵真希望眼神可以杀人,亲爱的小扮非但不帮她讨回公道,还和恶男站在同一阵线。几个忍不住掩口而笑的用餐者进入她的视线内,令她恨不得挖个地洞跳下去。
“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这种事很抱歉弄脏你的衣服。”餐厅经理一脸紧张的对思樵陪礼,他实在得罪不起一旁静默不语的孙柏亨。
脏还不足以形容她的惨况,惨不忍睹才够贴切。
思樵真该学学古典美人的柔弱气质,放手昏倒在男主角的怀里,而不是挺着背脊等着一句没有人愿意开口说出的“对不起”
“薇薇,你是不是该向这位无辜的小姐说声对不起?”柏亨不容忽视的威严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
何薇薇仍是一副高傲的态度,丝毫不觉得她有错。
“这盘沙拉本来是应该飞到你的身上,是你闪得太快,而她又很不巧的递补了空位,怎能怪我呢?只能说是她自己倒楣替你接下这道莱。”何薇薇理直气壮的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你,不是我。”
“何薇薇!”带着威严的声音,柏亨冷冽的目光令何薇薇心生畏惧,高傲的气焰消退不少。
离孙柏亨一步远的思樵感受到由他身上所散发的冷意,突然她清楚这三个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很显然的,这个名叫何薇薇的女人是被踢出的角色,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才会失去理智拿东西砸人。
“小姐,你要不要先清洗身上的污渍?”餐厅经理打破尴尬的气氛,试图缓和停滞在这几个人之间的低气压。
“这位无辜的小姐,看来你这套衣服也不便宜,孙先生,你也别给我分手费了,这位小姐会比我更需要那笔钱。”何薇薇逼近孙柏亨,滋生的恨意完全流露出来。
“小姐,请你跟我来。”餐厅经理闻到一股火药味,他急着将思樵带开,似乎认为只要她离开就能化解擦枪走火的可能性。
思樵也不想趟这淌浑水,跟着经理离去。
一双炽热的目光一直跟随她,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
思樵边诅咒边用力撕下一张纸巾,望着镜中狼狈的倒影,一股热气涌上鼻头,深深吸了口气才平缓激动的情绪。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从小不论是摔伤了脚,跌破了头。她都不允许自己掉眼泪。
流泪是软弱的表现,是无助的小女生才会有的行为,而她是个勇敢独立的女性,不能被这小挫折打败。
可是她现在却有股冲动想放声大哭。
丢掉手中脏掉的纸巾,再一次仔细看着镜子内的自己,沙拉的汁液彻底的渗入衣料,丑陋的满布在胸襟,有些更流至腰部以下,虽然纸巾已经擦干沙拉,但是黑白强烈的对比完全无法遮掩,看这种惨状她清楚这套礼服已经毁了。她放弃了,再继续待在这间宽敞、明亮、舒适的化妆室,她很有可能会失去控制把镜子给砸了。
一走出化妆室,思樵迎上一脸优闲好似在自家客厅的可恶男人,方才出现在他脸上的寒意,此刻已经被一抹淡不可察的笑意取代。
“你还好吧?”柏亨的语气有着自己也颇惊讶的关心。
“你是指衣服还是我的自尊?”思樵阴冷的回道,她应该拂袖而去,远离这个带着恶运的男人。
“你的衣服?”他的视线停在她的胸前。
“完了,毁了,随便你怎么形容。”思樵不喜欢他的视线停驻的位置。
胸前一大片醒目的污渍令人无法忽略,柏亨更不可能视而不见,同时他也发现她微红的鼻头,这个顽固的女人宁愿躲起来哭,也不愿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你刚才很镇定。”他颇欣赏她的冷静。
“很抱歉没能让你看到泼妇骂街的画面。”思樵嘲讽的说。
“我想你的泼妇骂街是有选择性的!”柏亨没忘记昨天的情景,她愤怒的模样还清晰的留在他的脑海中。
“你是什么意思?”思樵的双眸闪着不信任的眼光。
“昨天你可不是这么忍气吞声的,还是你是个拥护女权的新时代女性,对待男人和女人有差别待遇?”如果柏亨是想再见识她喷火的怒眸,才故意说出这些话,那么他成功了,思樵僵硬的身躯正告诉他这番话对她的影响。
思樵极力控制脾气,令晚她是个优雅的淑女,绝对不能被一盘莱色丰富的沙拉,和眼前这个可恶至极的男人给破坏了。
“我最好离你远一点,免得待会儿飞到我身上的不是一只大龙虾就是一块牛排!”她欲转身离去。
“我可以照何薇薇的提议,赔你一套衣服。”他还不想让她离开。
“你给她的分手费只够买一套衣服?”他的话让思樵忘了移动,她直直望进他的眼里,所以没有忽略那双犀利的黑眸承载着对她满满的兴趣,一道小小的警告声音从内心升起。
“不只。”他往前跨一步欲拉近两人的距离,却没想到她竟后退一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所以这正好印证昨天你说过的话。”
“什么话?”柏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女人是有价码的。而你想用一套衣服收买我!”她冷笑一声。
“女人是有价码的。”他没有就她的第二句话发表意见。
“何薇薇的价码是高是低?”
“绝对比你低。”他预料话一出口铁定会再掀起另一波怒火。
“你似乎忘了另一位女人的存在。”思樵似真似假的回道。
她的反应让柏亨大感意外。
“我真笨,她也是有价码的嘛!真不知道她的心里有何感想,是得意从另一个女人手中把你抢过去,还是担心下一个女人从她身边夺走你?”思樵狠狠地反击,这种爱情游戏是不适合她,不,他们玩的游戏根本称不上爱情,那太污蔑神圣的爱情了。
“或许你也想当她的敌手?”有她这个敌手,冷艳萍一点机会也没有。柏亨倒很乐意她的加入。
“谢了,或许你喜欢见到女人为你争风吃醋,不过,我可没兴趣加入你的男女游戏,下一个竞争对手还是留给别人吧!”
“如果我执意要你加入呢?”他突然冒出一句。
思樵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一脚深陷在危险的迷情中,愤怒的火焰令她忽略眼前的男人不只是个大人物,还是个足以威胁她的大人物。
“用强迫手段?”她眯着眼。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强迫女人。
“我不强迫女人。”女人会自动往他身边靠,他不需强迫,只需拒绝女人。
“那你可能会失望。”
“话别说太早。”他扬着眉,自信写在他脸上。
恩樵不喜欢他脸上自信的表情。“你的女朋友或许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不会,倒是你的男朋友不时把视线移往这里,他好像不怎么担心你的消失,以他盯着美食不放的眼神,你可能比不上美食。”
该死!她竟然把小扮给忘了。
思樵转过身放眼望去,亲爱的小扮正如他所说的不怎么担心她的消失,因为他正啃着美食,一脸的亨受。
“你该考虑这种男朋友值不值得继续交往下去。”柏亨贴近她的身后,嗅闻她发丝的清香。
“至少在他心中我是无价的。”他的靠近让思樵全身一僵,脑中响起危险讯号。
“他告诉你的?”柏亨不认为那个男人配得上这朵带刺的野玫瑰。
思樵突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也理不清他所引起的混乱情绪,另一方面也气他带走她所有的注意力,令她忘却一身的狼狈。
柏亨以为她的沉默是受他话的影响,心里正在考虑是否该接受他的建议,不能否认他乐意见到分手的结局。
“至于衣服”
“分手费是何薇薇该得的,刚才发生的事我自认倒楣,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昨天那场车祸就是她倒楣的开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远离他这个灾星。
话一说完,思樵住前迈开脚步。
“后会有期。”他很自然脱口而出,他相信和她一定会再见。
若不是正在开车,思樵一定会用双手遮住耳朵,以隔绝小扮从一上车就不停抱怨的噪音,糟透了的心情得不到抚慰,还得忍受小扮的毒害。
“解中贤,驾驶座后面的置物袋有卷透明胶带,麻烦你帮我拿出来。”思樵抓了一个空档说道。
解中贤眉一挑,小妹刚才是直呼他的名字吗?
“透明胶带?”他左手伸进袋子内拿出胶带。“拿去。”
“帮我撕一块下来,不用太长,大约十公分就够了。”思樵看也不看地说。
不疑有他,解中贤在昏暗的车内费力寻找胶带头。胶带在他手中转了一圈,两圈,三圈,遍寻不着的情况下,一颗心开始烦躁不安。
“小妹,你要胶带做什么用?非得现在拿吗?这么暗我根本找不到头在哪里!不能回到家再说吗?一点光线也没有”他咕哝道。
思樵的自制力、耐心,就是这么训练出来的,从小到大父母亲加上四位哥哥为了保护她,行为上牵制不了,就换成言语教导,每到晚上六个人轮番上阵,仿佛接力赛一般,一个紧接着一个,丝毫不让她有喘息时刻。
“找到了,找到了!”中了统一发票第一特奖也比不上解中贤此刻的兴奋,他拉开胶带。“有没有剪刀?刀片也可以。”
“用手撕就可以了。”思樵没有理会他的要求。
试了几次,终于撕开,他献宝似的递给小妹。“拿去吧!不必谢我了。”
“我不会谢你的,麻烦你把胶带贴在你的嘴巴上。一上车就听你抱怨个不停,我的耳朵都快长茧了。”思樵伸手一推。
“去!”解中贤把胶带揉成一团。“嫌我吵?那你刚才就不该急着拉我走,眼睁睁看着美食从我面前消失却吃不到。”
“小扮,你要有良心.当我在化妆室清理一身的狼狈时,是谁在享受美食的?”思樵深吸一口气,将委屈吞到肚子里。
“我还没吃够!”
思樵真的被打败了。“小扮,今晚是我这辈子最倒楣、最难堪的一夜,你非但不帮我讨回公道,还有心情吃东西!”委屈的心情慢慢地流露出来。
“还记得小学二年级,你接受隔壁阿新的挑战,爬校园那棵至少有一百岁的老樟树吗?一开始你和他谁也不认输,愈爬愈高直到顶端,最后阿新认输了,你赢了比赛,可是你却不敢下来,还是阿新跑回家里求救,老爸才上去把你从树顶抓了下来。那一次才是你最倒楣、最难堪的经验,好面子却输了尊严。”解中贤揉揉思樵卷翘的短发。“至少你今晚的冷静就有不少人欣赏有加。”
想起童年的丑事,委屈一扫而空,思樵不禁也泛起笑容。“隔天阿新把这件事告知全天下,害得我老大的面子差点挂不住。”
“就因为他的泄密,他的左眼整整挂了一星期的‘黑轮’,别人问他眼睛怎么了,他只是回答不小心撞到桌角,要是让大家知道是被你揍的,他铁定会被笑死。”
从此,阿新见到思樵就像见到鬼一样,好一阵子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阿新现在在做什么?”自从思樵北上读书,毕业后又留在台北工作,高雄的老同学几乎都失去了联络。
“子承父业。阿新现在可是一家汽车修理厂的老板,去年底娶了美娇娘,听说快做爸爸了。”
“阿新结婚了?!”思樵惊呼。“他那么粗线条,竟然会有女孩子肯嫁他?”
“你同学都结婚了,那你呢?二十七岁的欧巴桑!还想要逍遥几年?”解中贤半开玩笑的说,神情有着难得一见的认真。
“你偷听我和老妈的谈话!”思樵气急败坏的大吼。“老妈那副大嗓门想不听见都难。”解中贤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自己呢?三十岁的欧里桑!连大你五分钟的双胞胳兄弟都结婚了,你还打算逍遥几年才肯定下来?”思樵反击回去。
“如果有个女人出现,让我愿意放弃单身的日子,那么我就会结婚。”解中贤是个宿命论者,他相信一切自有上帝会安排突然想到方才在餐厅发生的事,事端的男主角看着思樵的眼神“思樵,你和孙柏亨认识吗?”
“谁?”心不在焉的思樵没有听清楚小扮说的人名。
“孙柏亨,孙氏企业的总栽。”
“我不认识这一号人物。”思樵想了想,肯定的回答。
“刚才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是认识已久的朋友。”孙柏亨见到小妹时脸上闪过的惊讶和一抹淡淡的喜悦全进了解中贤的眼底,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他?小扮,你说的到底是谁?谁认识我?”思樵有点不耐烦。
“就是刚才你替他接下那盘沙拉、惹了一身脏的男人。他就是孙柏亨。你一定从不看商业杂志,几个月前他并购一家规模庞大的电子公司,造成电子市场和金融业的轩然大波,国内一家颇富知名度的商业杂志连着好几期都以他为报导重点,这么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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