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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艺术地沟通病人的,这也许才是最重要的。这几天我也像庆医生一样,一天只能分到一两位用钱买来的病人,但我有尹秋霜这个能干的助理耳提面命,任务倒也完成得很好,现在尹秋霜去给新来的医生辅导培训,往后就只能靠我李萍萍自己了。
既望之月,照样无忧无虑地在深邃高阔的夜空中游逛。邓丽君《问君能有几多愁》的歌声依旧如同一只只夜莺从小巷深处飞出来,以一种物质的形式撞击人心。
尹秋霜走了,宿舍里只剩下我和谭姨,顿时冷清了许多。尹秋霜说谭姨是好人有时还帮她洗内衣裤,我忽然想起姨表哥说过,他们县里组织部有一位年青人也给领导洗内衣内裤,后来从干事升任副局长、局长了。我笑着问自己,要是尹秋霜还住在这里,我会给她洗内衣内裤么?
尹秋霜走了,谭姨就在背后说尹秋霜。她当然没有说替尹秋霜洗过内衣内裤,只是说尹秋霜其实很懒,房间都不晓得怎么整理,东西扔得乱七八糟,她看不过去,常常帮尹秋霜收拾。今晚,她逮着当我的脸诉说尹秋霜的机会了,我不敢得罪甘霖老板的这个堂婶,佯装兴致盎然,毕恭毕敬地听着。
原来,尹秋霜的家在山西大同一个叫龙须沟的僻远的山村,父母生有三男一女。她们家乡的男人大多要下煤窑养家糊口,常常因为瓦斯爆炸等等事故丢掉生命,女儿便显得金贵,可以卖钱,“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尹秋霜从小伶牙俐齿,又长得眉清目秀,挺招人喜欢,是她双亲的宝贝疙瘩。六年前,她大哥在煤井下出事故死了,矿上赔了十万元,她父母花了五万元给没娶过媳妇的大哥买了个女尸合葬。她家乡有一个坏风俗,男光棍如果死了没有妻子合葬,鬼魂会心怀不甘,常常回家向亲人索取女人,闹得鸡犬不安,穷困潦倒,疾病频生,甚至这家的后代总会有一个人被带离人世,因此,再苦再难的人家都不敢对不起鬼魂,卖房借款都得给死去的光棍买一个女尸葬在他身旁。取之大哥用之大哥,也没什么可惜的,剩下的生命钱,父母把房子草草修缮,其余的都花在女儿的培养上,让尹秋霜读完医学专科学校。
尹秋霜还没毕业,媒人就络绎不绝了。父母早有打算,要将她卖给大十九岁的一位矿主,得来的聘金给尹秋霜的二哥娶老婆,供小儿子也去读医专,不能再走大哥的危险之路了。谁知尹秋霜至死不从,且不说那煤矿老板年长十九岁,外貌委琐就活像一个煤球,她早就暗恋中学一位同桌两年的技校毕业的学兄,尹秋霜医专毕业时,学兄已经到A市打工三年了。虽然也曾经打过电话,学兄却不知道尹秋霜对他有情意,一个学历比他高模样儿如此俊俏的小妹子,自己即便有癞蛤蟆敢吃天鹅肉的勇气,也肯定有消化不良的恶果,岂敢做梦。后来,尹秋霜为逃婚演出“京娘千里寻夫”的动人一幕,只身南下寻找学兄。谁知南下的火车过长江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传出一个小姐甜蜜的声音:“对不起,你拨的号码是空号!”尹秋霜以为学兄关机了,不怎么放在心上。从A市火车站走出来,在广场的秋风中打了半天电话,尹秋霜才醒误学兄故意不见她,咬牙切齿诅咒大半天,纵有千条不便,也不该拒她于门外呀。无奈何她投宿在火车站左边一家旅店里,对暮云寒日,“问花无语,明月随人去”。连续两天,小姐不厌其烦告诉她拨的号码是空号。但在这两天里,尹秋霜也发现A市的世界很精彩,报纸上有数十家医疗单位高薪诚聘妇产科医生。这里自有黄金屋,这里自有颜如玉。她在一家名称很浪漫的“水一方门诊部”落下脚跟了,一切都很如意就是心口很不如意,她一边工作一边暗中寻找那位骗子害人精,一定要出口气,让你他妈的混蛋瞧瞧我尹秋霜是怎样的人!
也许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吧,尹秋霜名如其人,风霜刀剑一般凌厉,锋芒逼人,“老佛爷”和她的老板都很满意,就是同居一屋的谭姨很不满意。谭姨也许没有看出来,尹秋霜有可能会成为她的儿媳妇,我是过来人,见微知著,尹秋霜有意巴结甘兴。
年轻真好!
我李萍萍会有人要吗?
人是需要靠山的,山起码可以挡住风雪,尤其是女人,尤其是远行千里的谁都敢踩上一脚的寡居女人!
虽然我心情如澜,但我竭力保持一种优雅,女人最宝贵的就是优雅,一旦失去优雅,不但会失去魅力,而且也会被人轻视。
我很优雅地上班,很优雅地做事,很优雅地待人接物。
这天下午,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来了一个男人,小赵以为他走错门了,提醒他这是妇产科。他说我就是找妇产科呀,小赵说你也看病呀。我走出诊室一看,男人就叫我李医生李医生,我只觉面熟,却记不起是谁了。他不说话,强人所难了,一定要我想出他这个大人物。半天,我向他摇了一下头。
“贵人健忘呀,咱们在济世门诊部见过面!”他说罢拍拍手里的黑公文包。
噢!我记起来了,他是市卫生局的干部,来济世门诊部调查“吕萌事件”,还把他手里的那一只手提包忘在洗手间了。当我把手提包还给他的时候,他给我一张名片,说有事需要他帮忙可以去电话,他的名字怪怪的,叫令中符。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快请屋里坐!”
“真记起来了?”
“当然喽,令中符令先生吗嘛!”
“对对对,谢谢谢!”
我心里有些紧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