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扼腕叹息呀!
    因他父亲走得实在太突然,连句话儿都不及扔下,更不消说将倪家祖传衣钵传授于他了。
    他父亲原打算先让儿子多念几年书,等儿子受过启蒙明了世理以后再传授医术。
    这原本也是倪家的传统,先学做人,后授医道。
    没料想一场飞来横祸,轻易地毁损了一个原本温情的家庭,碾碎了这个家庭的全部希望。
    同时也将凝聚着倪家几辈人心血和智慧的独门医技化为尘埃。
    倪家已是三代独传,夫妇俩年齿相悬,又是中年得子,因而倪齐安深得父母钟爱。
    父亲不忍让幼小的儿子过早的启蒙念书,因而等倪齐安到了六岁时才送他进学堂念书。
    倪齐安虽生于医门世家,自幼就在父亲的几案前玩耍、在母亲的药炉边游戏,但毕竟还未得丝毫亲授,还未领受倪家的独门真传。
    因此倪齐安对父亲的医技是一窍不通。
    那时倪齐安年纪尚小,倏然间没了父亲,没了书读,倪齐安只会一味地伤心、一味地怀念父亲,之于别的,他一时还想不到。
    他的脑海里除了父亲的音容笑貌外什么都没有。
    父亲的离世,对于倪家意味着什么?对于自己又将意味着什么?他对此也只是懵懵懂懂。
    父亲在世时,家底虽不殷实,但毕竟有如韩非子所说的:“家有常业,虽饥不饿。”
    凭靠父亲的一技之长,全家尚还温饱无忧。
    现在一家之主没了,随之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常业,断了生活来源。
    民间有俗话说,世间最苦累的活,莫过于打铁摇船磨豆腐;世间最悲伤的事莫过于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
    如今这孤儿寡母却不幸包揽其二,母子俩心中的缠绵悱恻实在叫人难以描述,日子的艰辛可想而知。
    他常怔怔地坐在这间并不宽敞,如今已了无生机,寂静得令人窒息的小屋里,坐在父亲寻常坐堂的几案前发愣。
    景物依旧,却恍如隔世。
    他分明清楚地看见父亲坐在案头,可一晃父亲又飘逝而去。
    他竭力地找寻,却怎么都找不着父亲的身影。
    他悲天怯地地呼唤,却再也唤不回沉沉睡去的父亲。
    他不愿相信父亲会突然悄然无声地飘然而去。
    他恍恍惚惚地坐着,眼睛苦涩红肿,却没有眼泪,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他都无法从丧父的悲情中走出来。
    可是现实是冰凉无情的,不管你背负多沉的伤痛,不管你饱受多深的煎熬,不管你的心田是在沥沥淌血,还是在汩汩流泪,它都熟视无睹。
    老子说:“天若有情天亦老。”
    又言:“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视百姓为刍狗。”
    由此看来,人在遭遇不幸或是身处逆境时,若想祈求老天慈悲眷顾,那结果一定是失望的。
    圣人所言不是要打折你的希望,而是要鼓起你的潜能,不是让你自困囹圄,而是要你在困境中重新崛起。
    此时的倪家,因父殁母暮,深陷在窘迫之中,小小年纪的倪齐安,在勉强念了五年旧式私塾后,就不得不辍学回家,次年开春便进工厂当徒工,挣钱聊补家用。
    后来渐渐长大,也渐渐懂理,又从母亲那里,从街邻那里知道了许多父亲行医的佚事。
    这时他才明,父亲的不幸离世,不仅使他们母子俩的生活陷入困境,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倪家的医脉就此失去传承。
    要知道,那里面饱含着倪家几辈人的智慧!
    浸润着倪家几辈人的心血啊!
    如今却要断送在自己这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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