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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枪子弹壳。送两颗给你们,留个纪念吧。”
洪卫与扎桑搂在一起,薛青和金玛搂成一团。检票开始,洪卫、薛青攥紧锃亮的子弹壳,向金玛、扎桑频频挥手。薛青泪流满面。
“二十年后再见!”金玛突然回头大喊,眼里噙满泪水。
“二十年后再见!”扎桑回头大吼,两眼通红。
他们的身影淹没在茫茫人海中,无影无踪。洪卫扭转头,拉了拉薛青,把她送到中央门汽车站。薛青走了,洪卫默默无语,虽然知道还会见面,心中还是涌起强烈的失落感。
他立即赶回学校,想最后一次送送本班同学。他帮他们扛包背包,一路说个不停,努力珍惜昨日的友谊。汽车站——学校,学校——火车站,他在三点间穿梭,力量充沛,乐此不疲。每送走一批,内心就痛苦一次;每送走一批,内心就空洞一次。别了,相交相融的同学。别了,刻骨铭心的历史。汽车站,火车站,满目是身背大包手拎小包的大学生,像逃荒的难民,斯文扫地,风度皆失。男同学双手如箍,身体相拥,满面笑容,掩饰眼角的悲伤。女同学却控制不住内心的脆弱,掩面哭泣,难舍难分。别了,同学。别了,大学。别了,青春。嘹亮的喇叭声,雄浑的汽笛声,急促的脚步声,嘈杂的喧哗声,低沉的告别声,悲伤的哭泣声……一幅荡气回肠而惊心动魄的告别图!每个人都明白,分别可能就是永别。大家挤出笑容互喊着姓名,挥舞着孤独的手臂,车轮滚动,扬起满天灰尘。岁月无情,岁月将像蒙蒙灰尘,掩盖今天的离别。
送走最后一批同学,洪卫茫然四顾,虽置身繁华省城,却感到异常孤独。天不是自己的,地不是自己的,车辆不是自己的,房屋不是自己的……行色匆匆的路人也是陌生的。他漫无目的坐上公交车,从城北到城南,从城东到城西,贪婪地搜寻着南京每个角落。他要最后一次看看南京,看看这片繁华而亲切的土地,寻觅自己四年大学时光成长的足迹。他仔细搜索每个角落,欣赏每个风景,羡慕地看大街上神态迥异的面孔,他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啊。明天,他就要告别这座城市,他也曾拥有这座城市四年的户口,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南京,成为他心目中的第二故乡,留下他魂缠梦绕的初恋,成为他生命不可或缺的历史。
他来到夫子庙,要了碗鸭血粉丝。灯火斑斓,香味扑鼻,他努力回忆与雪儿的初次相识。鸭血粉丝有些辣,他呛了两口,咳嗽起来。
他一路游玩,中山陵、雨花台、玄武湖、新街口……慢慢咀嚼,细细品味。他进了五台山体育馆,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空荡荡的跑道,听溜冰场喧闹的嘈杂声。只是物是人非,路灯下只有自己苍凉孑然的身影。大喇叭正在播放千百惠的《走过咖啡屋》:“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禁不住慢下了脚步……”字字如齿,句句如锯,心如齿锯,鲜血滴滴。他又绕体育场漫步数圈,与雪儿相依相偎恍若昨天。走出体育馆,他留恋地穿过流连咖啡屋。最后,他扒上公交车,上了南京长江大桥。大桥宽阔,足可以并排行驶四辆卡车,横亘长江天堑,巍峨雄伟。大桥两侧灯光逶迤,如两条巨龙横卧,威武雄壮,点缀夜空明丽华艳。两头桥头堡,三面红旗光彩夺目,劈空昂扬。繁星闪烁,凉风习习,吹乱他的头发,吹乱他的心绪。他顺着大桥右侧人行道踱步,远眺长江,一艘巨轮扫射着灯光,在江中艰难跋涉。夜空迷蒙而辽阔,长江汹涌而苍茫,在大桥灯火照映下,天地合一,水天相连。他成了
浩瀚天宇中一个渺小的点,生命如江,浪浪相涌,奔流不息。他激情澎湃,从T恤衫口袋掏出录研通知书,双手成了碾米机,通知书一会儿碾成碎片。他向空中一扬,碎片飘飘洒洒,迎风漫舞,像洁白的雪花,融化在夜空,无声飘落到江中。他的痛楚也跌到江里,溅起一片冰凉的浪花。洪卫走过长江,到了江北桥头,又折回头,仍顺着右侧行走,边走边看,边看边思。人生有许许多多的桥,或高或低,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或直或曲,他迷茫困惑,不知未来要经过多少座桥梁。走过大桥,他回头挥手:“再见,大桥。再见,南京。”
走回宿舍已是黎明。宿舍大楼人去楼空,走廊上到处是丢弃的杂物:废纸,旧衣,坏盆,破瓶……像刚刚激战过的战场。洪卫成了最后一名留守者,他简单洗了脸洗了脚,哈欠连连,只想睡觉,床上只剩钢圈,没有任何被毯。只有徐根喜床上有床垫,洪卫毫不犹豫,躺上徐根喜的床。他没有任何害怕,想着徐根喜的音容笑貌,一会儿便呼呼大睡。
睡了两小时,洪卫起床洗漱,准备回家。突然,走廊响起清晰而熟悉的脚步声:
“嗒,嗒。”
“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如春雷炸响,洪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竖耳静听,这绝对不是幻觉,是她,真的是她,千真万确是她!他急促打开门,雪儿飘然而至,站在宿舍门口。洪卫措手不及,心跳如鼓,没想到离开南京前还能见到雪儿。雪儿身穿一套黑色紧身衣,将她的皮肤映托得更加白皙,凸凹有致的身材更加生动,她的脸庞却消瘦了一圈。
“雪儿!”洪卫惊喜万分,“你怎么知道……我在?”
“我不知道,只是……想你。”雪儿走进宿舍,突然泪流满面,涓涓细流逐渐化成滂沱大雨,身体剧烈抖动,“洪卫,我想你,真的好想你……别丢下我……我怕……”
她突然扑进他的怀中。她纤柔润滑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她雪白粉嫩的脸紧紧贴住他的脸,她温暖丰满的胸紧紧靠着他的胸。
“雪儿,真的是你吗?”洪卫呼吸急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洪卫,长这么大,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雪儿双眼通红,“打小,我就是乖乖女,从不惹人生气。可我知道,我深深伤害了你,这种伤害无与伦比,永远无法弥补。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没有帮助你,却伤口撒盐……请你原谅我,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今天我过来,思想斗争了几天,没想到真的会遇到你……洪卫,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雪儿,我理解你,我不怪你。你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我只是你人生驿站的匆匆过客。你可以离开我,但不可能离开父母。毕竟,他们是你生命的根……”
“洪卫,洪卫,洪卫!你能最后亲我一次吗?”雪儿哀求的目光让他动容。
他的唇轻轻落到她的唇上。她突然抱住他的头,伸出柔滑的舌,绞住他的舌,使劲吮吸。洪卫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的舌卷进了漩涡,身不由己,在漩涡中翻滚,挣扎,煎熬,他的舌渐渐疼痛,很快失去知觉……她的双手挪到他的身后,紧紧掐进他的厚背。他感到一股剧痛,双手箍住雪儿,闻着她的芬芳,热血上涌。他浑身的力量全部集中到手指,雪儿痛苦地皱起眉头。两个热烫烫的身体颤抖着,四片嘴唇像风雨中的树叶,冰凉,润湿,战栗。两颗心熔化了……无声无息中,他们听到了彼此的心跳。
“洪卫,我们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雪儿泪眼蒙眬,绝望地问。
洪卫挣脱她的吻,闭上眼,不吭声,沉重地叹气。雪儿轻抿嘴唇,抽泣着,内疚地望着洪卫:“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这句话我说才对。是我没本事留在南京……”洪卫摇摇头,“雪儿,我爱你,下辈子还爱你……”
“洪卫,以前我讨厌你把我当姐。现在我愿意,喊我一声姐。”雪儿突然笑了,凄婉的笑容深深感染了他。
“姐姐!”他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眸。
“再喊一声。”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洪卫埋下头,扎进她的怀中。雪儿温暖的胸脯成了暖洋洋的草原,尖挺的乳房便是太阳。他成了一只乖顺的绵羊,尽情享受,说不出的惬意。
雪儿的双手捧住他的头:“洪卫,对不起,姐姐没照顾好你!姐姐愧疚终生……”
“不,姐姐……”那一刻,他彻底地原谅了她,心中的恨烟消云散。
雪儿突然松开洪卫的头。她交叉双手,掀了上衣,向上扬起,上衣便脱掉,露出雪白的皮肤。雪儿上身只剩一只黑色胸罩,肤如羊脂,曲线优美。呈现在洪卫面前的是一个健康,美丽,充满青春活力的半裸体。
“雪儿,你干什么……”洪卫目瞪口呆。这是他第一次看女孩的身体,不禁被女孩巧夺天工的身材惊呆了,他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
雪儿纤细的手指弯到身后,解开胸罩扣。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无息滑落,弹性十足的乳房若隐若现。
“雪儿,你……”
“洪卫,我要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你!今天遇到你是天意,我要完成我的夙愿……”
“雪儿,穿上衣服!”洪卫猛然惊醒,大声呵斥。他的双手掰住她的手,她的手一抖,从胸罩带上滑落。
洪卫替她穿好上衣,抚摸着她的长发:“雪儿,你真傻!我爱你,爱你出众的身材,爱你高雅的气质,爱你善良的心灵。当初,我想拥有你美丽的身体,是因为希望与你携手相牵,白头偕老。但是命运弄人,我们注定无缘。既然无缘,我不会再有杂念,怎能玷污你的身子?”
“洪卫,我愿意。我愿意把纯洁的身子给你,报答你对我的爱情……”
“雪儿,人是动物,人有七情六欲。但人是高等动物,不能学动物低级下流。我们的初恋纯洁无瑕,就让这份纯洁陪伴我们一生!在我心中,你永远美丽,一尘不染,让我把你的美丽永留心中……”
雪儿的脸深深埋在洪卫的怀中,泪水打湿他的胸襟。他们相拥相搂,不忍分离……
雪儿送洪卫到车站。热浪翻滚,人潮如涌,汽车轰鸣,噪音嘈杂。两人手牵手,默默对视。开始检票,雪儿凭借正宗南京话,博得检票员同情,放她送行。他们争分夺秒,贪婪地牵手,渴望多待一会。司机按响喇叭追洪卫,洪卫躲开她的视线,用力甩开她的手,雪儿的泪水哗哗直下。洪卫上车,雪儿痴望,不顾众人目光,任泪水纵横驰骋。汽车启动,雪儿突然追着车,挥动手臂,大声叫喊:“洪卫!洪卫!洪卫……”
汽车喷着尾气,扬起灰尘,冲出车站。雪儿孤独呆立,手臂定格,她长发散乱,在风中飞舞。汽车拐了弯,雪儿的身影消失。洪卫扭过脸,闭了眼,一股热流冲出眼角。别了,大学!别了,南京!别了,雪儿!洪卫竭力控制,牙齿猛力一咬,一阵剧痛。他的舌尖滑过一股咸味,鲜血顺着嘴角滴下来,一滴,两滴,三滴……滴到肩上,滴到腿上,滴到心上……